又是一陣的磕頭聲,旖灩順了順座下流霞的毛,提韁掉轉馬頭,揚長而去。
知府劉更被欽差斬首,首級掛在城門示眾的訊息像長了腿一樣,在隨州不脛而走,百姓們對劉更早便深惡痛絕,因其貪墨修渠款致使決堤,死了多少親人,欽差來後救了他們的性命,但卻和劉更等貪官混在一起,這叫災民心中雖感激欽差,但到底又心存怨懟。可官官相護,歷來如此,他們也不敢做出民鬥官之事。
如今好了,欽差大人臨走斬了劉知府,且隨州上下貪官都落了罪,朝廷令其戴罪立功,這簡直就是百姓的福音,欽差大人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啊,他們真不該怨怪欽差,是他們誤解了欽差啊。
百姓們在這種又感激又懺悔的情緒下,得知欽差翌日一早出城回京,天不亮便自發地在城外聚集起來,翹首以盼,都等著給欽差大人送行。
旖灩是天矇矇亮時出的禹城,從客居的小院出來,一路都是送行的百姓,不絕於路,出了城門,百姓們更是成群結隊地蜂擁過來,在城門口呼啦啦跪倒一片,感激聲磕頭聲敲破了清晨的安靜。
旖灩性情淡漠,更非悲天憫人的良善之人,此行皆是為一己之私,盡心盡力為災民計也不過是求個心安,萬沒想到此行竟會收穫這些感激。她坐在馬上,眼望著跪在晨曦中那一張張因歲月操勞而被折磨地褶皺粗糙的面孔,看著這些面孔上湧動的真誠的祝福、感激、歉疚、仰慕……那樣純樸,那樣真實。
旖灩的心裡有些五味雜陳起來,素來清冷堅冰的心,有顆種子破冰而出,抽出春芽,叫囂著要融化所有的冷漠。
“欽差大人一心為百姓,我們沒什麼好感謝的,這些吃的大人一定要帶上!”
“大人救苦救難,我們誤會大人和隨州官員同流合汙實在不該,我們給大人謝罪了。”
“官府已發給我們過冬的糧食了,還有一袋粗鹽,這一袋餅子就是用官府發的賑濟糧做的,大人帶在路上嚐嚐,也好不再記掛我們,放心回京。”
“俺是代村裡人來的,俺夜裡才聽說欽差大人要走,啥趕不及帶,俺腳程快,村裡人讓俺趕來說啥也得給欽差大人磕幾個頭。”
……
旖灩見不少百姓一夜趕路,就是為了將半籃子雞蛋,一袋子幹餅帶給自己,心裡酸酸澀澀,倒也不拂他們的好意,擺手令紫兒都一一收下,百姓們見此,皆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來,映著天際初生的朝陽,燦爛的令人動容。
“鄉親們快讓開吧,莫叫大人錯過了宿頭,誤了回朝覆命。”不知誰吆喝一聲,圍在馬前的百姓們這才紛紛讓道。
旖灩端坐馬上拱手作別,還未驅馬,倒是有一隊官兵從遠處飛馳而來,漸行漸近,見開道官兵後,馬上幾騎分明穿著太監服飾,後頭還跟著一輛馬車,數十侍衛,百姓們霎時沒了聲音。
旖灩揚了下眉,一時倒也猜不出這些人所為何來,她眯了眯,那隊人已到了近前,其中一個太監仔細瞧了旖灩兩眼,似是忍不住了她來,忙翻身下馬,跪下請安,口中喊著,“奴才洪順,見過霓裳公主,給公主請安。”
其後太監兵勇也忙跟著見禮,旖灩神色平靜,喊了起,那叫洪順的太監爬起來便笑著道:“奴才是東宮貼身伺候太子殿下的,是太子殿下知道隨州事畢,便專門派了奴才們護送公主回京,太子殿下說了,公主在隨州辛苦,回京一路不必急趕,莫累壞了身子。”
旖灩此行,扮作男裝,一來是掩人耳目,不願驚動了靖南侯和千安王,再來也是行事方便,她一直男裝示人,即便後來從太子那裡領了欽差的位置,對劉更等人也未曾表明真實身份,只稱是東宮幕僚蘇大人,名字、身世一概不曾交代。
百姓們也盡皆不知欽差大人的來歷,如今驟然聽聞太監的話,四下一陣靜寂後,見旖灩不曾否認,百姓們才在震驚中確信了,眼前這個舉止優雅,容貌俊美的少年竟真的是近來在中紫國名聲赫赫的霓裳公主。議論聲一時竊竊響起。
“原來欽差大人竟是霓裳公主,難怪能有這般氣度。”
“欽差容貌如此俊美無雙,先前就該猜到呢,怎麼就愣是沒瞧出來呢。”
“公主真是巾幗不讓鬚眉,這樣的女子竟然被翼王退婚,翼王真是瞎了眼。”
“之前那靖南侯聽說就是翼王的人,翼王根本配不上公主。”
“公主怎麼親自到隨州來了,還當起了欽差,實在匪夷所思。”
“這是什麼話!不管欽差是公主還是何人,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