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哽著聲道:“是朕疏忽了!興許該早早將他放出京去,另封地為王。他軍功遠勝太子,朕想過他日多半要遭忌諱。可是又總想著他們是親兄弟,總有骨肉情分,況且自前朝起,與突厥、高麗、漠北之戰不斷,朕曾不斷敲打太子,要念骨肉之情,要有容人之量,老二、老三都該是成為他的臂膀的!可惜……”皇上籲出的氣有些發抖,“朕沒想到他當真如此心狠手辣,尚等不及朕閉眼他就要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了!”
皇后的眼淚已止不住,尚且抱著一絲希望:“皇上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那慶兒?興許不是太子呢?他們兄弟間一向很好,太子不會的……”
“朕比你更希望不是。”皇上一激動,連連咳嗽起來,“那日老三媳婦進宮,她未敢明說,但話鋒裡無不暗指太子有意要害老三。我當時大怒,氣她挑撥他們兄弟感情,命她撞柱謝罪。你也是在的,那孩子倒對老三全心全意,指天發誓,沒有絲毫猶豫便一頭奔過去,若不是朝陽眼疾手快扯住她的腳,當時恐怕也是沒命了。我口中那般說,可你明白,心裡實也是不安。遂派彭剛帶了一十四人南下給老三傳旨,這些你都曉得。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們走後,我心裡越發難安,於是又暗派了宮中四名侍衛悄悄尾隨而去。”
皇上坐直了身子,眼裡蘊著難言的憤怒和傷心:“幸而朕暗中又派了人,你猜猜他們怎樣了?”
皇后下意識搖搖頭,老皇似也只是這麼一問,不等她猜自己便冷笑了一聲,續道:“彭剛一行人在巢縣便遭人截殺!屍體被沉了江,四個侍衛打撈一整日方尋到彭剛的屍首,細加查驗,才在他嘴裡找了這個!”
老皇摸出一物,擲在皇后跟前。——那是約兩個拇指肚大小的一塊兒小圓牌,圖案像個火字,橫著一看,方能瞧出是個太字。皇后手一抖,死死盯了半會兒,忽用力砸了兩下心口,差點兒撅過去。
老皇指著那牌子,鐵青著臉道:“彭剛是朕派出去的人,他明明知道,卻敢在半路截殺,是何居心?倘使朕不曾另派人暗中跟著,根本不會得知此訊息。從長安到江南,快馬來回也需半個月的時間,現下從北到南一路多雨雪,就得二十日左右,怎麼著也得過了新歲,那麼,在朕得到訊息之前,他又會做出甚麼事來?”
皇后閉了閉眼:“那慶兒呢?”
“尚沒有訊息,他八成已離了江南往長安趕,但以那逆子敢暗中劫殺彭剛等人來看,應是凶多吉少。”
皇后怔怔地,看著自己蒼老許多的夫君忽而悲哀起來,嗚咽出聲:“他們兄弟三人,幼時最是懂上孝下悌,從見不得旁人欺辱自己兄弟半分,今日卻……啊啊!”她心中大慟,忍不出大聲哭出來。
老皇帝也極是痛心,他登基兩載,龍椅剛做出點兒感覺來,親兒子就要往下趕他了,他是真難過,不由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有溫熱刺眼的東西滴在了明黃的龍床上,一點點滲開,由鮮紅變為暗紅。
“皇上!”皇后大驚,慌亂地拿起黃絹擦拭,一面衝著殿外喊道:“來人!”
皇帝卻緊緊抓住她的腕子:“莫要聲張。方才朕與你所說之事也尚且只有你我二人知曉,天下方定,朝中亂不得。你除夕之前哪裡也莫要去,便移來這暖閣中陪著朕吧。”
皇后本就又傷心又驚慌,聞言愣住,顫聲道:“皇上連我也信不過了嗎?”——怕她給太子遞訊息?
皇上疲憊地搖頭:“朕……是怕你心軟。”
外面的老太監躬身進來,輕聲道:“皇上,皇后娘娘,太醫已等在殿外了。”
皇上緩緩用黃絹拭乾淨嘴角,又漱了口,這才吩咐:“讓他進來吧。”
等太醫給皇上診完脈,皇后回到西暖閣時發現外面三三兩兩的當真守著禁衛。
皇帝服了藥,小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已全黑,他睜眼看著帳頂,良久才叫了一聲:“龐濟。”
“在”,禁衛軍統領龐濟躬身進殿。
皇上坐起來,靜默了半晌,吩咐他:“你帶上崔提,去將崔相給朕請來,他若託病,便是抬也將人抬進宮來。”
龐濟剛要應聲,皇上又道:“之後,你悄悄去一趟北軍大營。”
龐濟附身過來,皇帝低低說了幾句,他便躬身告退,披著夜色出了皇宮。
☆、第195章
臘月二十三。
因明日便是“交年”,京城中上至達官貴府下到百姓小舍,明晚都要請人誦經,擺些水果、酒品等送神,請灶王爺,因而今日城中有許多僧人和道士,不時會到各家裡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