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瑞看了看王氏,梗著脖子道:“祖母,世家裡往上追三代、五代,更或是十代,也都是出身寒門,不能單以此論人。且是祖母相看的姑娘個個都好,卻不是我想要的。”
“你真是要氣死祖母啊!”王氏太陽穴突突跳,過來在他背上下了死力氣捶打,有兩下捶到了肋下,鄭澤瑞登時悶哼了一聲,頭上的汗下來了。
王氏住了手,一瞧他緊緊咬唇忍著,左膝處也滲了血,暗裡忍不住心疼,嘴上罵道:“該!你自個兒身上疼,但祖母心裡頭疼!針扎似的疼!祖母真是白白疼了你這麼些年,到頭來,你卻要戳祖母的肺管子。”
“祖母”,鄭澤瑞的聲音也哽咽了,他困難地給王氏磕了個頭,說:“祖母疼我,我自然都知道,因而打小祖母說說甚麼便是甚麼。夏日裡,祖母說要多吃苦瓜,對身子好,我不愛吃,可是依舊跟著大姐吃完;冬日,我想吃外頭的爆肚兒,可祖母說那東西不乾淨,是市井寒人兒才吃的玩意兒,我便忍著……這麼些年,孫兒即便有許多的不願,但總想著祖母的疼愛,從不違逆。可是祖母,孫兒現今已有十八,不會被輕易矇騙,也曉得自個兒在做甚,求祖母讓孫兒自己做一回主!”
王氏覺得腦子裡抽了一下,卻聽鄭澤瑞又道:“今日實話與祖母說,孫兒不是貿貿然地頭一天動這念頭,這念頭從前便有,只是因料著祖母必定不會同意,我便告誡自個兒忍下,便像從前不吃爆肚兒一般。到鄧家表妹定了親,孫兒前往益州,因念著此事有回便差差送了性命,我自個兒明白了,也下了決心,原想著鄧家表妹縱使成了寡婦,孫兒也會想法子將她娶進門!”
王氏眼前一黑,這是甚都不顧忌了……她胸口起伏了半晌,卻也不禁生出點兒後怕來,顫著聲道:“瑞哥兒,你當真的?!”
鄭澤瑞重重一點頭:“求祖母成全孫兒這一回。”
“孽障!”王氏白著臉一指門口,“去!你既早就想好了,那你這便到京兆府!祖母不管你!”
鄭澤瑞嘣嘣嘣給她磕了仨頭,一點兒沒猶豫,起身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氏瞧著他的背影,氣得發抖。她知道鄭澤瑞的性子,那是真敢把自己個兒豁出去的。
眼見著鄭澤瑞已經出了屋,焦嫫嫫忙一面給她順氣一面急道:“老太太,您罵歸罵,可不能真讓四少爺去啊,他現下是滿身的傷……”
“去……”王氏閉了閉眼,無力道:“給我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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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裡,因鄭澤瑞已把話說明了,兩家人索性便把事情攤開來說。
遊氏一個勁兒地掉淚,說:“這也忒莽撞了,大喜的日子,親成不了不說,如今還鬧得滿城皆知,這幾日裡我們素素跟前都不敢離人,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就……”
她掉淚,葛鳳棲也在一旁抹眼睛,鄭佑誠和鄧環娘忙勸,這屋子裡的幾個人也卻都是實在親戚,葛鳳棲沒了剛剛的咄咄逼人,說話倒也跟拉家常似的,只是也沒商量出甚麼來。
鄭澤瑞若真娶了鄧素素,鄧環娘是樂見其成;鄭佑誠也並沒有甚麼要反對的理由,況且這會子又理虧,只是王氏不點頭,他也沒法子。
一屋子人坐了甚久,茶水都換了兩回,終於見白霜過來回道:“大老爺、夫人,老太太請諸位移步到隔壁。”
各人相看一眼,葛鳳棲的臉又板起來了,明玥在一旁暗暗捅她,葛鳳棲癟著嘴悄悄做了個鬼臉。
正堂上,王氏已換過了一身衣裳,只是這前後的功夫,她竟些微地顯出些老態,鄭澤瑞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也瞧不出甚麼。
王氏似是十分疲累,這下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今日這事,既是都顧念親戚情分,我這個老太婆也並非是鐵心腸的。素素那丫頭我瞧著也頗是喜歡,既毀了她一樁親,如今便賠她一樁。若貴府和林家解了婚約,我自請人上門……給瑞哥兒提親。”
——如今林家擺明了是不會主動退婚的,如此就得鄧家退婚,然按律法,男子一方主動退婚並無責罰,只是不得追回聘財;而女子一方若悔婚,不但要如數賠償一份聘財,還要受六十杖刑。王氏內裡憋了一肚子氣,她不信鄧家能捨得下這個臉。
她此話說完,廳上眾人面面相覷,王氏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鄭澤瑞立即對鄧若谷和遊氏道:“我替表妹受那六十杖。”
“莫再多話!”王氏厲聲道。
鄭澤瑞頓了下,沒再多說,心裡卻在想法子。
葛鳳棲笑道:“老太太這是拿捏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