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回京之前,我不知如何為大公子報仇,眼下您終於回京,又與那人有著深仇,我便想著,您遲早都會找他清算那些舊賬,這才到了您面前毛遂自薦,唯求略盡綿薄之力。”
崔振再次細細地打量著陸君濤,片刻後道:“我記住你了。待我查實你所說是真是假,再談其他。”
“是。”陸君濤已然知足,行禮道辭,“不耽擱四公子了。”
崔振舉步走進涼亭,喚小太監備了熱茶、棋局,自己與自己博弈。
棋局,在帝王手裡,是萬里山河;在將帥手裡,是沙場勝敗;在謀士手裡,是朝堂格局。
在他與蕭錯這種人手裡,又是什麼呢?
有時是沙場爭鋒,有時是親手佈下的一個迷陣,有時則是自落子就要將對方趕盡殺絕的不可更改的勝局。
這樣的兩個人對弈的話,又該是怎樣的情形?
應該是很有意思、很有看頭。
蕭錯是他不論站在哪個立場都要除掉的人,但是,他無法厭惡、輕視,即便是在那樣深重的仇恨的前提下。
相信蕭錯亦如此。
男子一生,知己難求,勢均力敵的對手比知己更難求。
能成為敵人的人,為人處世其實有著種種相似甚至相同之處。
不論最終誰勝誰敗,蕭錯都是他此生最尊重的人之一。
或許,這是宿命。
一開始,他們便如棋盤上的黑子、白子,立於對峙的位置。
無從更改。
分出勝負那一日,於他們而言,都是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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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宴席期間,笙歌燕舞,又有小有才名的閨秀逐個獻藝,是很祥和喜樂的氛圍。
只是,裴羽留意到,皇帝、韓國公、蕭錯甚至還有崔振,偶爾都會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一個個的,都沒閒情享受這等尋常男子趨之若鶩的消遣、樂趣。
裴羽與皇后、昭華長公主一樣,因著夫君的反應,眉宇間有著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崔儷娘、崔容娘始終是頹然、不耐的樣子——再次著了張旭顏的道,崔夫人恨不得在宮裡挖個地縫讓她們鑽進去,根本不允許她們四處走動,始終把兩個人帶在身邊,整個下午,是在人跡罕至的湖邊枯坐中過去的。到了晚間的筵席,更是不允許她們當眾獻藝與別人爭風頭。
窘迫、難堪、憤懣,種種情緒交織,不要說她們姐妹兩個本就沉不住氣,就算是再冷靜的人站在她們這個位置,心裡也一定是不得平寧。
樂聲停,舞姬退下。
大殿內陷入片刻的沉寂。
是在這時候,舞陽公主離席,走到皇帝、皇后、太后面前盈盈拜倒,繼而道:“母后,兒臣想在這大喜的日子跟您討個恩典。”
“哦?你先說說看。”太后說著,卻看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汗顏。她是舞陽公主的嫂嫂不假,也瞭解這個小姑子的大事小情,但是,她們之間並不熟稔,相見只是守著規矩禮數,待彼此始終都是淡淡的態度,維持著一種距離,近不了,也不會更遠。
“兒臣……”舞陽公主揚起娟秀的小臉兒,望向太后,“兒臣對一個男子一見傾心,想請母后賜婚,成全兒臣。”
“胡鬧!”皇帝、皇后竟是異口同聲的輕斥,神色很是複雜。
“皇兄、皇嫂,我此生只求你們這一件事。”舞陽公主磕頭祈求,饒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依舊是儀態萬方。
明晃晃地宮燈映照下,裴羽遙遙地望向皇帝、皇后。
皇帝不動聲色,神色看不出絲毫端倪。
皇后喚著舞陽公主,卻是欲言又止。
這是怎麼回事呢?
裴羽看不明白。
別人亦然。
舞陽公主向太后道:“兒臣想在這樣的吉日,求母后給兒臣賜婚。”
太后又看了皇帝、皇后一眼,見兩個人都只顧凝望著舞陽公主,只得接話:“那你說來聽聽,是哪一家的公子入了你的眼?要是八字匹配還好,若是不合,哀家也不能幫你。”
舞陽公主沉默片刻,繼而語氣堅定地道:“兒臣想嫁給崔家四公子,求母后隆恩。”
全場譁然,絕大多數的人,不自主地將視線投注到崔振臉上。
崔振神色平靜。
裴羽的視線略過他,看向崔耀祖、崔夫人和崔家姐妹二人。
崔耀祖只是顯得有些驚訝。
崔夫人母女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