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她沒有變,他也沒有變。
所以他在暗中下手,不讓她發覺,這是很正常的,因為他以前就經常會揹著她做很多事;她這樣安靜的在自己面前,也是很正常的,因為她以前就是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從來都不會打擾他。
那麼多的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到所認為的全部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到了最後,哪怕做錯了,也仍舊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是對的。
說他自私,說他無知,卻也當真是自以為是。
若非自以為是,恐怕褚妖兒和他至今還是呆在那遺失之地,也就是東靈聖地裡,不遇見姬華,不遇見慕凝,不遇見很多人。
遇見不了,那便沒有那麼多那麼複雜的後續。
可惜。
發生過的永遠都是發生過的,時間無法回溯,時光無法倒轉,做過的就是做過的,只要發生過了,就永遠不會被磨滅。
可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誰能懂呢?
天知地知罷了。
褚妖兒不說話,參商大帝也不說話。
他仍舊是坐在那極高的帝位之上,蒼白手指撫摸著嘴唇,緩緩地摩挲著,頗有些勾魂攝魄的味道。那一雙帶著血色的眸子凝視著她,好像她這個樣子,是十分耐看的。
如若她的表情能更加的面無表情一點,如若她的眉眼能更加冰冷漠然一點……
那就更加耐看了。
他專注的看著她的臉,不停暗歎,這樣的她當真不好看,還是她離開遺失之地以前好看。
心中比誰都清楚,現在的褚妖兒,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他還是固執己見的認為,以前和他在一起只懂殺人,從不知七情六慾為何物的好似仙人般的她,才是最好看的。
因為那是獨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誰都染指不了。
他和她真的是這世上關係最為親密的存在,那麼久那麼久的以前,遺失之地裡只有他和她,呼吸是她的,氣息是她的,說話是她的,聲音是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那是他記憶之中最為珍貴的地方。
而他以前擁有這些的時候,並不懂得珍惜,只自以為是的一味認為,只要在他抬頭的時候,能看到她還坐在至尊稱號之上看著他,這就夠了。
這真的夠了嗎?
盛開著曼珠沙華的黑袍色澤濃郁而沉重,他嘴唇是堪堪要滴下血來一般的鮮豔。
這不夠呢。
不夠。
他認真的看她,認真的回想,卻是絲毫沒有發現,褚妖兒不知是感受到了什麼,那微微低垂著的臉容上,秀氣的眉毛微微一皺,有著刻骨般的痛楚,縈繞在她眉宇間,她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痛苦皺眉。
這皺眉只是一瞬,參商大帝並沒有察覺。
只是在這皺眉後,她懷中的小獸好像也是感覺到了什麼,縮成一團的小身體動了動,作勢要從她懷中鑽出來。
“啾啊。”
小小的草泥馬輕輕叫了一聲,叫醒褚妖兒的同時,也是叫醒了參商大帝。
褚妖兒卻伸手按住了,不讓萌動,只倏爾開口,聲音冰冷,毫無任何情緒,不帶任何情感色彩,讓得參商大帝莫名覺得,眼前的她,突然和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東靈聖地裡陪伴著他的她重疊,讓得他恍惚覺得,他們兩個人依舊沒有離開東靈聖地,也沒有遇見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他依舊是在那裡日以繼夜的研究著他想要研究的東西,她則是日以繼夜的坐在她的至尊稱號之上,遙遠的、默默的,看著他。
看著他,不說話,不動作,彷彿這樣就能天荒地老,他們兩個人便是那參商星宿,到死也斷絕不了。
她說:“我就知道,我此刻來見你,你是不安好心的。”她抱著身體小小的神獸,從座位上站起來,面色冰冷一如當年,“你從來都是這樣,比三殿下傷我還深,卻覺得不夠,想要繼續傷我,看我痛苦,看我受盡折磨,你才會覺得安心。”
“哦?”他直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微笑,“你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很多。
她不再面向他,轉身面向那緊閉著的殿門。
殿宇裡分明是燈火通明,照亮所有黑暗,所有的陰暗角落都是充斥著燈火光澤,然那一扇緊閉著的殿門,卻還是漆黑的,任何的燈光都無法照亮,恍惚那是光明和黑暗的分界,一旦跨越,不是光明被黑暗吞噬,便是黑暗被光明消解。
那是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