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狠絕之心
陳贇的人馬剛行至門前, 青州城那巨大的纏著鐵鏈的城門就緩緩地開啟了。趙曜騎在馬上, 眯眼往前望去, 就見一大群戴著烏紗帽,穿著團領衫, 束著束帶的人疾步向他的方向移動而來, 趙曜也忍不住驚了一下, 他雖料到,這青州城的官員會出來迎他, 但未曾想到他們竟然統一穿著上朝的公服來了!
這陣仗可大了, 趙曜翻身下馬, 前方這支由山東大小官員組成的幾十人的隊伍也來到了他們跟前, 幾十人齊刷刷地跪下給趙曜行禮。
這樣的場面,沈芊在通州已經看見過一次,所以當這群人烏泱泱跑過來的時候,她就很自覺地溜到後頭去了。這些官員,年紀都不輕了, 當先的幾個更是滿頭華髮、橫生老態,若是讓這樣年紀的長輩跪她, 那是妥妥要折壽的。
趙曜上前一步, 走到一個緋色官袍、犀角腰帶、袍子上繡著小團花花樣的老人面前,伸手把他扶起:“張卿快快請起,大家都起來吧。”
張大人這才慢慢地站起身子,他身量不高,比趙曜也只高了半個頭左右, 容貌也不顯,不僅叢生華髮,臉上亦滿是風霜褶皺。最要緊的是,他的年紀也大了,今年已然五十有六了,按照本朝“命文武官員六十以上者,皆聽致仕”的規矩,這位張大人再有四年,就該致仕還鄉了,雖則太/祖之後,常有皇帝按《禮記》留人到七十歲,但那也僅限於幾位內閣大學士,像張元這樣年紀大了的二品地方官,是沒有機會獲得這樣的殊榮的。
趙曜對這位張遠大人的印象非常少,而他獲取地方官印象的途徑就是他們上的摺子和言官彈劾他們的摺子。也就說,這位張遠大人不僅自己很少上摺子,其他人也很少彈劾他,封疆大吏當得如此透明,著實是少見得很吶。
想到這裡,趙曜倒是覺得這個張遠大人果然還是不太一般的,畢竟這麼多年不求助朝廷又能擺平言官,這兩條,無論哪一條都不容易做到。
“微臣未曾想殿下竟會來青州,有失遠迎,還望殿下勿怪。”張遠說話的語速很慢,聲音也帶著老年人的嘶啞。
“張卿不必自責,如今國難當頭,最重要的當然是青州城和山東的安危,本王的事都是小事。”趙曜很是自謙。
張遠身後是閃動的提刑按察使馮宣,他今年剛剛知天命的年紀,倒是還顯得年輕些,在後頭就是一些三司衙門的其餘的官員,大多是五六品穿著青袍的小官,以及青州城郊邊最近的兩三個縣的縣官。
趙曜一行人進城之後,左邊幾個縣的縣官便同他和張遠辭行了,只說大戰在即,他們不敢久離崗位,這倒是讓趙曜頗為吃驚,一方面感慨張遠如此早就已經做好了要和韃靼人死戰的準備,另一方面也對張遠御下的水平很讚賞,畢竟這些小官一輩子待在地方上,基本見不到什麼位高權重的人物,一旦有機會,往往是拼了命諂媚討好,但青州府這些縣官卻沒有,可見張遠治下之嚴。
縣官們走後,三司的其他一些小官們也紛紛行禮告退,最後只剩下布政使張遠、按察使馮宣、都指揮使陳贇三人還陪著趙曜留在正廳。閒雜人等都已經退下了,有些事自然也可以拿出來談了,這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韃靼人即將南下這一戰!
“韃靼人三十萬大軍,如今皆駐紮在通州城附近,攻城已有一月之久,怕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分兵南下了。” 馮宣撫了撫自己的長鬚,第一個挑起話題。
張遠看向陳贇:“陳大人可否具體說說那邊的情況?”
青州城所有的兵都歸陳贇指揮,派駐在外的斥候,自然也是向他彙報的。一直頗為沉默的陳贇見三人都看向他,終於開口了:“韃靼人最初是野蠻快攻,用騎兵和步兵直接衝擊城門,被通州城的滾油箭矢燙死射死無數,後來聰明瞭些,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十幾臺投石機,開始往城頭上扔巨石滾木,以此為掩護,派戰車 衝擊城門——”
陳贇不是好的說書人,語調平淡、毫無氣氛,敘述簡略、不懂渲染。可即便是這樣意簡言賅的幾句話,竟也讓在場三人聽出一身冷汗,兵戈戰鼓之聲彷彿就響在耳畔,血肉橫飛的場景一幕幕地在眼前閃過……
“然後呢,攻破了嗎!?”馮宣焦急追問,一貫精心護理的美髯都被他不自覺地拽斷了幾根。
陳贇搖頭:“沒有。韃靼人用投石機,守城計程車兵也用了投石機,他們投出去的,不是巨石滾木,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火器,有些炸在空中,有些炸在韃靼人的陣營裡,也有些炸在城牆裡頭……雖準頭不太好,但也讓韃靼人好一陣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