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不同。
宜生是進過宮的,而她記憶中的皇宮,似乎總是人很多,卻又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的樣子,而宮中的景物無一處不美,就連那侍衛都一身鮮亮,立在那裡彷彿一個精緻的擺件兒。
然而此時的皇宮絕少見宮女太監,來往的幾乎都是士兵,守門的侍衛穿著並不鮮亮的鎧甲,身高胖瘦也不像宜生記憶中彷彿用尺子量過一樣標準,但他們身上有一股氣質,那股血裡浸染出的氣質,這讓他們如同一杆筆直的槍,而不是精緻的擺件兒。
宜生有些感嘆。
直至如今,她都還有些如在夢中的恍惚感。原本的皇室,居然真的被推翻了。如今這天下,是羅鈺的了。
那麼,這天下會真的如她所願的改變麼?還是隻是龍椅上換個人坐而已?
在沒有成功之前,她並沒有想太多這個問題,因為不成功的話,想再多也沒有意義,但如今,卻已經由不得她不想了。
她的心忽然沉沉的,牽著七月,一步步跟著那位引路的將軍往前走,去見羅鈺。
羅鈺如今已經登基,卻沒住在原本梁朝皇帝的寢宮,而是就在勤政殿側殿的房間休息,因為他幾乎每日都處理政事到深夜。
還未到勤政殿大門,宜生就看到了羅鈺。
他沒有待在巍峨嚴肅的大殿中接見她,而是跑到了大殿門口,親自迎接她。
他穿著明黃的龍袍,身形肅肅如崖上青松,偉岸挺直,只是這樣挺秀的男人,臉上卻有數道可怖的刀疤。但一看到她,他那滿是刀疤的臉立時笑了起來,彷彿每一道刀疤都散發著歡悅的訊號。
宜生拉著七月,上前行禮:“民女渠——”
只是剛一開口,腰還沒彎下去,就被羅鈺攔住,他不高興地道:“你這是做什麼?”
宜生也不再執意行禮,抬起身,看到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搖頭笑笑:“陛下,我們先進去吧。”
羅鈺覺著“陛下”這個稱呼也很刺耳。
但四周無數人看著,直呼姓名似乎更加不好,於是只得引著幾人進殿。
一進殿,便將其他人都打發出去,殿中就只剩下他和宜生、七月、阿幸,連那位引路的將軍都被他打發出去守門。
都是熟人,沒有外人在場,熟稔地彼此問了問近況後,羅鈺便遞給宜生一個東西。
是一張紙,確切地說,是一封文書。
宜生開啟,愣住了。
這是她和沈承宣的和離書。
她看向羅鈺。
羅鈺臉上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那個人……我留著他,就是為了這個,畢竟你如今名義上還是他的妻子。”
說罷,他忽然又有些忐忑,看著宜生,又瞄了眼七月:“你對那人……還有感情麼?七月……畢竟是他的女兒。”他沒說“那人”是誰,但他們都知道。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喊起,七月看了看羅鈺,見羅鈺沒再叫她,也就不管了,拉著阿幸在大殿裡尋寶一樣四處溜達。
宜生笑了,搖搖頭:“你不必顧忌我,在我心裡,我早已跟他沒幹繫了,如今有了這和離書,更是斷地乾乾淨淨。他若是有罪,或是阻礙你了,不管……殺也好,留也好,都不必顧忌我,也不必顧忌七月。”
她說地坦坦蕩蕩,沒有一絲勉強和不捨,顯然是全然不在乎那個人了。
羅鈺眼睛裡便漾出笑來,不說話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歡喜。
他的胸口忽然劇烈跳動起來,早早藏在心底想要說出的話,終於衝破喉嚨,脫口而出。
“宜、宜生,”雖然早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但真到叫她的名字時,他卻結巴了下。
宜生抬頭看他。
他握緊了拳,聲音有些顫抖,卻沒有再結巴。
“你,願意做我的皇后麼?”
***
進宮時是中午,出宮時已經是日暮,宜生坐在馬車裡,只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突突亂跳。
“你,願意做我的皇后麼?”羅鈺說這話時的神情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裡。
“唯一的皇后。”像是怕她誤會,羅鈺又趕忙補充。
“就像你以前跟我說過的,以後的國家,就算是國家元首,也是一夫一妻,沒有什麼皇后妃子。”他語氣有些興奮,“宜生,你願意做我的妻子麼?唯一的妻子。”
這些話在宜生腦子裡跳來跳去,像一粒調皮的豆子,想捉卻怎麼都捉不住,只能任它搗亂。
思緒又被這粒豆子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