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問秋很快發現了宜生。
他表情微怔,旋即又恢復正常,一個跨步邁到正低頭數螞蟻似的七月跟前,拍蹴鞠似的拍著她腦袋,指著宜生來的方向:“看,誰來了?”
七月一抬頭看見宜生,小臉頓時亮了,邁起小短腿就要往宜生懷裡撲。
——然而卻被沈問秋扯住了後領。
“呔,方才那麼偷懶,當你叔爺爺我沒看到啊?咱們怎麼說的?偷懶的人要受懲罰哦——去,一百下蛤/蟆跳!”
七月眼睛瞪地大大的,張嘴似乎想反駁,然而,癟了幾下嘴,最終還是走到一邊,雙手背後,彎腰曲腿,慢慢地往前——蹦躂。
她下盤還不穩,肉肉小小的身子往前一蹦一蹦,還真像只小蛤/蟆,還是隻哭喪著臉的小蛤/蟆。
無良的靛青靛藍頓時就噗嗤笑了出來,阿杏也罕見地彎了嘴角,紅綃則一邊捂著嘴笑一邊迅速來到宜生身前。
沈問秋也走向宜生,在離她足有三米遠的位置停下。
“不介意吧?”他指著正蛤/蟆跳的七月,似乎在認真徵詢,但配上那笑盈盈的桃花眼,話裡的誠意立時就打了折扣。
宜生搖頭,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穩端莊:“三叔說笑了,我知道,您是為七月好。”七月別的都好,就是太懶地運動,雖然最近在她和阿杏的刻意引導下好了很多,但還是喜歡在運動的時候偷懶,沈問秋能疼愛她卻又不事事縱著她,宜生是真心感激。
沈問秋笑笑,便又扯起別的閒話。
可宜生的心思卻不在對話上。渠瑩的事又漫上心頭。
只剩三天了。三天之內,她必須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退婚,又不損害渠府……
於是,即便正在跟沈問秋談話,她還是不自禁地走神了,眉宇間的淺愁藏也藏不住。
兩人聊起了沈問秋在外經商的事,主要是沈問秋說,宜生只是不時點點頭,或“啊……然後呢……很辛苦吧……”,這樣時不時應和一下,也是這樣,她才能分神去想渠瑩的事。
沈問秋似乎沒發現她的異常,一直很有耐心地講著行商時的趣事。
直到他說起行商時經常會路過一些偏僻的地方,見識一些稀奇古怪的風土人物:某種奇葩的吃食、怪異的風俗、奇特的草藥——宜生猛然抬頭!
沈問秋的話被她這突兀的動作打斷,戛然而止。
但他似乎並沒有很吃驚,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宜生察覺到自己失態,扯起嘴角尷尬地想解釋一下。
但一張口,就看到沈問秋平靜的眼眸。
沈問秋長了雙桃花眼,這樣的眼睛容易給人風流之感,但宜生看著他的眼睛,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
他的眼神溫和,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突兀舉動被嚇到或惱怒,反而似乎還很……溫柔?如一汪湖水,沉靜包容,讓人忍不住想沉浸其中……宜生與他的目光對視,愣了片刻,才忽然察覺到不妥,趕緊移開目光。
那汪湖水登時便消失了。
不知為何,宜生覺得有些不自在。她清清嗓子,看著已經只剩最後幾蹦的七月,想將話題扯到七月身上。
然而,心底忽然又冒出那湖水一樣的目光。
鬼使神差地,本不想問的話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三叔在外行商,可見過什麼奇特的方子?”
“方子?”沈問秋低聲反問。
他的目光依舊湖水一樣。
“對,方子。”宜生又不自覺地張口。
“能夠……讓人看上去像是重病,但其實無事的……方子。”
☆、85|1。16
怎樣才能在不損害渠家的前提下拒婚?宜生想了很多法子,而想的最多的,就是讓渠瑩裝病。
身為備受寵愛的皇孫,甚至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孫,就算文郡王為了顯示自己信守承諾,甘心娶個病歪歪眼看馬上就要一命歸陰的妻子,皇帝還不願意呢。屆時渠家再以渠瑩命薄無福,不敢耽擱皇孫的理由主動退婚,不僅不會被非議背信毀諾,反而顯得忠心耿耿為皇家著想。
如此一來,婚也退了,渠家的名聲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害。唯一受到影響的就是渠瑩,重病會讓渠瑩在婚姻市場上的價值大打折扣,甚至無人問津,但只要渠瑩“病癒”,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了。渠瑩如今十六歲,哪怕再過兩年也才十八歲,所以她起碼有兩年的時間用來向人們證明她已經完全“病癒”,到時,憑藉渠家的名聲,渠瑩依舊不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