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自然沒必要跟著落魄的老闆吃苦,所以宜生撕了兩人的賣身契,強硬地不再讓她們服侍。
紅綃綠袖開始自然是不肯的,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哭成了花貓,宜生解釋了許久才讓她們安心。
只是說遠不如做的力量大,後來宜生儘量事事親力親為,慢慢地讓紅綃綠袖習慣了她的變化。
綠袖年紀小,性子又爛漫,還沒被洗腦太過滿腦子忠心,逐漸也就扭了過來,雖然還是對宜生尊敬,但也逐漸不將自己當作低人一等的下人。後來,綠袖跟義軍中一個小首領互相有意,羅鈺為兩人主婚,綠袖便夫唱婦隨,跟著那小首領一直待在義軍隊伍中。
但紅綃卻一直跟著宜生。
紅綃已經二十歲,可以說是個老姑娘了,但她顏色好,性子也溫柔,義軍中很多人都對她有意,但她誰也沒看上,一心一意跟著宜生,無論宜生怎麼說都不走,一年前宜生帶著七月來了南山村,她也收拾包袱跟了過來。
跟過來後,雖然不住在一塊兒,但只要逮著機會,紅綃就總會幫宜生幹活,就好像還在伯府一樣,甚至比在伯府更甚——畢竟在伯府時,紅綃這種大丫頭可是不用做粗活的。
宜生說了許多次,見紅綃依然故我,也就不再說了。
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那麼好改變的,投以木瓜,報之瓊琚,紅綃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儘量回報就是了,只要自己心態擺正,主僕也只是個名頭。
轉眼又到了傍晚。
紅日從金光閃閃的海面落下去,海面從金色被染成紅色,最後又恢復成一片一望無際的蔚藍,浪潮洶湧地擊打著海岸,雪白的浪花揚起又墜落,不知疲倦地永不停歇。
宜生喜歡看這傍晚的水天一色潮漲潮落,因此晚飯後便來到沙灘散步,一直到天色徹底黑透才準備迴轉。
然而一轉身,卻看到一個身影就站在她身後,挺拔修長的身軀靜靜站立著,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昏暗的暮色中,她看到一雙星子一樣閃亮的眼睛。
“……羅鈺?”她疑惑地出聲。
“嗯。”
那人影,也就是羅鈺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與村子裡幾個主事的人說過鐵礦的事了,開採具體事宜已經商定,過些時日會有一批人先來,採礦的、鍊鐵的、鍛造武器的……都會陸續到來。”羅鈺開口,那雙星子一樣明亮的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她。
宜生笑了:“這是好事。”
“可是……”羅鈺又開口,這次聲音卻帶了一絲……委屈?“這樣一來,我明日就必須離開了。”開採鐵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他必須馬上離開在外面做好安排。
但是這樣一來,他原本準備在村子裡多留幾天……多跟她相處幾天……的計劃就泡湯了。
他看著她,眸子裡的確是不可錯辨的委屈,這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溼漉漉的,像某些幼小的動物依戀著主人一樣。
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他身上,給人以巨大的反差之感。
宜生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下頭,輕咳一聲後道:“那,你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
不知想到什麼,羅鈺聽到宜生的話,神色忽然高興起來,他慎重地點了點頭:“嗯!”
宜生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回去吧,天黑了。”說罷就邁步往村子裡走。
“哦。”羅鈺頓了下,很快趕上宜生,與她並排走在一起。
“我聽慶爺說,”羅鈺微微側著頭,看著她的側臉,“——小七想離開。”
宜生的腳步一頓,點了點頭:“嗯。”
“那你是怎麼想的?你想讓小七離開麼?你自己——想離開麼?
宜生扭頭看向走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
他看著自己,雙眼明亮,目光誠懇,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隱瞞。
原本準備好的託詞便嚥了下去,她張口,“嗯”了一聲。
“但是,”她又說了個但是,“如果麻煩的話,就不用了。在這裡也很好。”
她臉上露出笑意,為自己的話作證:“真的很好。”
的確是很好。這裡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沒有紛爭,沒有勾心鬥角,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收穫清貧但簡單的生活。
相比過去在伯府那樣的日子,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但,若不跟過去相比呢?
好不容易逃出伯府逃出京城,無數次在心中幻想過的萬里河山就在她眼前,若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