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前。曾經守衛森嚴的倉庫現在圍牆被破開了幾個大口子,大門都被拆掉,幾名農場的員工與社會司的文員正在清點數目。
一頭霧水地跟著走過來的鎮民們進了倉庫就被那賽得滿滿當當的糧袋驚呆了,麻布袋子堆積如山,最高處頂到了十米高的屋頂;大筐大筐的麥子、成袋成袋的麵粉、堆積成山包一般的醃肉……
付友光走到麻布袋子前,隨便拎起一袋撕開口子,抓起一把尚未去除麥麩的麥粉,向格納老先生說道:“今年冬天,鎮裡麥粉賣到多少一斤了?”
活到七十歲、已經算是人瑞的格納老先生是知道貴族們囤有糧食的——可他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從進了倉庫開始就維持不住沉穩的老鎮長聽到光大人的問話,哆嗦著嚥了一下口水,咳了一聲才能勉強發出穩定點兒的聲音:“光大人……鎮裡……現在的小麥價格是六個銅幣一斤。”
鎮子裡的收入要比市裡低,六個銅幣一斤帶麥麩的麵粉,意味著一個擁有穩定工作的成年男性收入僅僅只能維持家人的基本生活。
付友光把麥粉丟回去,拍了拍手嘆息著說:“……鎮裡……有餓死的人家嗎?”
老鎮長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只是黯然地點了點頭。
付友光忽然大步邁出,走到麻袋山的最後方,拖出一個袋口的麻繩呈現紫黑色的糧袋來,拎到人群前方,將麻繩扯斷。
這個麻袋也不知放了多久,裡面的麥粉已經開始發黴,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人群頓時出現了小小的騷|動,放到發黴的糧食!這對他們來說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兒!
付友光不說話,又繼續走到糧食山的後方,再次拖出來數袋黴爛的麥粉。而後他走到大筐那邊搜尋了一下,拖出一筐長蟲的小麥直接推倒在眾人腳邊;又去對面醃肉的角落,不費什麼力氣就撿出來幾塊發黴的肉條。
變質的糧食死死地吸引住了人群的視線,人們臉上的驚詫和貪婪消退,轉變成越來越濃烈的憤怒、不滿、咬牙切齒;一位滿臉皺紋的婦女緩緩挪步走出來,跪坐到生蟲的麥子前,臉一垂就落下淚來。
“天父啊……哪怕是生蟲的麥子……如果能便宜些……賣一點兒給我們……我、我的孫子也不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婦女先是低低地抽泣,而後越哭越大聲,粗糙如樹皮的雙手捧起生蟲的麥子,不甘、憤恨與委屈交織,往日對貴族老爺們根深蒂固的盲目敬畏漸漸崩塌。
又有一名男子滿臉失魂地緩緩蹲下,撿起一塊長滿黴絲的肉條看了又看,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個冬天要比往年寒冷,消耗掉的糧食也要比往年來得多。城堡所屬的食品店和熟食店確實提供了大量的廉價食品,可在大雪開始後,這一個月裡運貨不繼,根本不可能供給鎮民足夠的食物。這些活過四十歲的年長者們,家中有人因糧食缺少而沒熬下來的,大有人在。
在婦女的嚎啕聲中,又有數人開始抽泣,有男有女。除了痛苦,他們眼中,更多的是仇恨。
這麼多的糧食,這麼多能救命的糧食啊!
付友光靜靜站著,什麼也沒說。這只是其中一家的倉庫,另外那些人家的存糧也不少。他為城堡體系裡部分員工有多少花多少的無儲蓄狀態十分擔憂,但更痛恨這種過度的、已經擾亂了社會正常執行的儲存。
“格納鎮長,先生們,女士們。”
半神大人終於開了口,人們連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恭恭敬敬地低下頭。
這不是奴性,這只不過是無數代人的血淚教訓中已經養成了習慣的、弱小者自我保護的恭順。
付友光心裡刺痛,表面上不動聲色,提高了聲音說道:“這些糧食不會出售,但會作為佣金支配——接下來城堡會派人接管艾爾索普,當然,鎮長仍舊需要格納先生擔任,城堡裡的人會配合你進行工作。清理積雪、拆掉東城區那面牆、整頓鎮內衛生、治安,收斂傷凍患者、拓寬護鎮河、修建水渠預防水患……無數的工作需要所有人齊心協力,參加工作的人,必將領取公正的報酬。”
社會司的文員早就等在旁邊,在付友光提到春耕前必須進行的工作後,立即走過來提供相關檔案。艾爾索普鎮在地理上有一定的重要性,對於這個鎮子的管理辦法早在去年下半年社會司與民政司就準備好了幾套預備方案。這次雪災是一個很好的由頭,只要這些人將本地貴族們囤積的糧食數量流傳出去,整個大雪期間飽受飢寒之苦的鎮民中不可能再出現本地貴族的同情者;藉由僱傭勞動力的方式將這些糧食發放下去,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