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恩很乾脆的道:“敬和夫人是因難產去世。”
“難產?”杜如歸譏諷的笑道:“玉梳臨盆,我一直守在屋外,玉梳她,是自己一心求死。她以為她死了,宋氏就能逃脫生天。”說著他睜眼開,一臉漠然的道:“她求我讓她去死,我答應了。”
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答案。
李廷恩看著杜如歸眼底的死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杜如歸這一次卻並不需要李廷恩再問了,他主動的將往事一一告訴了李廷恩。
“玉梳自從回到誠侯府便一心求死。宣麗質將宮中善調婦人身體的嬤嬤派到玉梳身邊,我明知宣麗質的意思,為讓玉梳拋卻尋死之念故作不知。直到玉梳數次有孕都流產,我才直到宣麗質心神早已癲狂。玉梳又一次有孕在身後,我無奈之下,將杜玉樓接入誠侯府。正是從杜玉樓的口中,玉梳得知了宣麗質曾以宋氏安危要挾我搬入公主府的事情。後面的事情,你也猜出來了。”杜如歸冷淡的看著李廷恩。
李廷恩聞言默然。
當然能猜出來。宋玉梳因這個訊息執意選擇自斷生路,杜如歸無奈之下成全,在宋玉梳死後對杜玉樓態度有了巨大的轉變,並且自斷雙腿,禁閉於詠院之中撫育宋玉梳留下的女兒杜紫鳶。
可李廷恩之所以問杜如歸,想知道的並不是這個。他要確定的,是當年太后一怒之下夷滅宋氏三族到底是為了壽章長公主還是另有緣由。
既然杜如歸說當年壽章長公主的確曾在事前以此做威脅,那麼以杜如歸的性情,宋玉梳死去依舊無法挽回宋氏被夷三族的命運,杜如歸不會不調查真相。
李廷恩在心中揣度了一番,溫聲道:“侯爺,您以為壽章長公主當年所說之言是否便是真相?”
“宣麗質這個女人。”杜如歸臉上全是不屑,“她枉為王太后之女。”他說著目色古怪的看著李廷恩,“這些年,朝臣們都說宋氏因我而亡,因玉梳而亡,因宣麗質而亡。可我查了八年,李大人,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李廷恩有預感接下來杜如歸說的話會將事情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呈現出來,他不動聲色的道:“還請侯爺賜教。”
“果然沉得住氣。”杜如歸隨意的稱讚了一句道:“宋林生入罪詔獄前,叫人給了我一封書信,說他發現了一件驚天秘事,此事足以將太后落罪,挽回宋氏清名。”他說著看向李廷恩,“你不知道罷,當年玉梳回到誠侯府,多少文臣一面感憐玉梳,一面又怨怪玉梳沒有一死以證宋氏清名。玉梳忍辱負重,皆是為了保住宋氏,可惜,宋氏最後依舊亡了。”
“自玉梳重回誠侯府,宋氏在朝為官之人便數次聯絡群臣對抗太后。宋林生一直查探王家,希望找到王家敗壞朝綱的證據。他寫過這封信沒多久,便被太后打入詔獄,任何人不得探視。玉梳死後,宋氏依舊被太后下旨夷族。激憤之下,我數次找到宣麗質,宣麗質面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說她已為宋氏在太后面前求過情,可太后心疼她,執意不肯更改旨意。太后的話,宣麗質相信,我不信。玉梳已死,太后除去宋氏徒落朝臣口舌。太后若是為了愛女不顧一切之人,當年就會賜死玉梳。所以,我接著宋林生心中的蛛絲馬跡查下去。”說到此處,杜如歸再度癲狂的大笑起來,停住笑後,他猙獰的看著李廷恩,柔聲道:“李大人,諸人皆誇你智謀過人,你猜一猜,我查到了什麼?”
李廷恩壓住心裡翻騰的思緒,恭敬的道:“還請侯爺賜教。”
杜如歸嘖嘖感嘆了兩聲,搖頭嘆息,“你也猜不出,是啊,誰能猜出來。誰能猜出來。”他語調陡然拔高,聲音尖利的丟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誰能猜出來,堂堂太后,天子親母,居然會讓苗巫給自己的親生骨肉種下蠱毒!”
饒是李廷恩事先做過千般揣測,萬般臆想,也沒想到杜如歸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苗巫這個大燕上下禁忌的詞語,卻比第一次聽到更叫他駭然。哪怕當初在三泉縣從屈從雲口中得知苗巫之事後加上石定生給的一些提示,他與石定生都推斷苗巫之事與太后有關。可他從未想過,太后用苗巫,用蠱毒,居然是給皇上下毒。
何況宋氏之事已經過去八年了。杜如歸說宋林生為官時便已發現蛛絲馬跡,豈不是說太后至少也昭帝下了八年的毒!
李廷恩豁然站起趨近杜如歸,再也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之色,他急切的追問道:“侯爺所言屬實?”
杜如歸面對李廷恩惶惶的臉色,滿不在乎的笑了,“李大人,你何必多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