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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多謝大人成全之德。”郭琇深深下拜。“郭琇能夠無忝所生,都出大人之賜。能容我補過贖罪,已經感激不盡,何敢再邀褒獎?我今天來見大人,一則是覆命,二則是有所報答。”

“不敢,不敢!請坐了細談。”湯斌猜想郭琇的所謂“報答”,一定是對地方的興革,有所建議,所以欣然接待。

郭琇倒是有一番建議,但與地方政事無關,“這一個月裡,我不斷想到,廉吏易為亦不易為;遇到大人這樣的長官,做一個廉吏不難。推己及人,大人許我為廉吏,朝廷可許大人做清官?我不能不關心。”

“多謝厚愛。”湯斌答道,“聖主在上,沒有不能做清官的道理。我望六之年,捧檄復出,正因為時逢明主,是大有可為之時。老兄這話,我倒真要請教。”

“聖主在上,僉壬在側。大人可許我直言,可容我畢詞?”

“當然,儘管請。”

“前任餘撫臺與大人同榜,但知其人之深,大人恐不如我——。”

郭琇從餘國柱談起,談到權臣明珠;餘國柱在江蘇的蒐括。為明珠所授意。此外則皇帝寵信的南書房翰林高士奇;熊賜履的門生、顧炎武的外甥徐乾學,攬權索賄,一時有“四方玉帛歸東海,萬國金珠貢淡人”的口號,“東海”是徐氏的郡望,淡人則是高士奇的別號,由此兩句口號,可以想見其中的卑鄙齷齪。舉世滔滔,眾濁獨清,便成為反常的現象;因此,郭琇提出兩個疑問:第一、朝中用事的大老,能不能容湯斌一塵不染?第二、倘或開口索賄,湯斌如何應付?

“我報答大人者,即是提醒大人這兩句話。”郭琇說道:“大人不曾體會得貪讀之心,不知此輩的險惡;江蘇膏腴之地,為此輩的利藪,豈肯容大人在此做清官?如果所欲不遂,一定設法排擠大人去位。聖主在上,固然不錯,但耳目畢竟有限,難免不受矇蔽。這一層,大人可曾想過?”

湯斌靜靜聽完,久久不答;躊躇又躊躇,才慢吞吞地答道:“蒙老兄如此厚愛,論理料事又是如此透徹,我就跟老兄實說了吧,最近有人來跟我說,我奏報康熙十八年至二十二年積欠的錢糧,改為分年帶徵;睢寧、沐陽、邳州、泰州,以及西淮、揚州、徐州等地水災,豁免前兩年的欠賦,減了本年的新課,都靠明相國的力量,江蘇百姓,宜有報答,他們要我四十萬。”

“如何!”郭琇拍著大腿,“大人如何答覆?”

“我能答覆他什麼?唯有置之不理。”

“這絕不是辦法。”郭琇說道:“我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說?”

“你說!”

“我與在籍紳士也曾談過,幾乎異口同聲,不願大人為難。”郭琇很謹慎地說,“大人如果不便出面,儘可不聞不問。”

這話說得語氣曖昧,湯斌一時不解,細想一想有些明白了;他當然知道老百姓的愛戴,巴不得他長生不老,一輩子當江蘇巡撫,所謂“不願大人為難”自是意指朝中有人索賄,由地方來應付;這應付無非是湊成一筆巨數,填京朝大官的貪壑。這話如果明說,知道他絕不能同意,郭琇所說的“儘可不聞不問”,正就是此意。

想是想明白了,總有些令人不信。前明好官獲罪要錢來折贖,部民醵金相援,如他老師孫奇逢救左光斗的故事,已經難能可貴;地方百姓湊錢來替長官行賄,那可以說是千古創聞,而況數目又如是之巨!

這樣想著,覺得表示態度,亦屬多餘,便即笑道:“老兄一月之前方自洗堂廡,如何又管此閒事!”

這一說,郭琇就無法再往下談了,但心跡不能不表明,“大人,”他說,“若非與大人有關,我何苦管閒事?”

“盛情可感!”湯斌說道:“但望與我一樣堅持,就是愛我了。”

“謹遵臺命!”

郭琇果然言而有信,等吳江的紳士,得到風聲,與蘇州方面聯絡,有了成議,來見郭琇,請他代為稟達巡撫時,郭琇婉言拒絕,與朝中貪官,絕不妥協。

郭琇那裡碰了釘子,蘇州知縣劉滋才那裡亦碰了釘子,大家還不死心,居鄉的紳士以曾任大學士的宋德宜為首,聚會商議,決定請藩司章欽文出面,七府一州共湊四十萬銀子交給他轉送餘國柱。

茲事體大,章欽文不敢擅自作主,特地去見湯斌,用江蘇紳民,只為求得湯斌無事,可以為民造福,所以送這筆錢是為自己打算,與湯斌無干之類的話,希望打動他。哪知湯斌一點水都潑不進去。

“此事有三不可,蠲賦出於天恩,如今變成江蘇百姓不得實惠,似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