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以外,錄取的舉人皆為門生,謁見“座師”時,要送上一封贄敬,數目多寡不一,但集腋成裘,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各省錄取舉人的名額,稱為“解額”;以省分大小、人口繁簡而定解額多寡,最多的是順天和江南,都有一百六十餘名,最少的是貴州,只得四十名;浙江列為第二等,有一百名左右。每一名新舉人送座師的贄敬,通扯十兩計算,湯斌此行就有一千兩銀子的收入。
這是皇帝特加的恩惠。當然也因為詞科出身的,品學兩勝,能夠端正科場風氣,為國選拔真才,所以十五處、三十名正副主考,詞科出身的佔了十三個,而且以正主考居多,除了湯斌以外,泰松齡放到江西,李來泰放到湖廣,施閏章放到河南,曹禾放到山東,嚴繩孫放到山西,方象瑛放到四川,邵吳遠放到廣東,喬萊放到廣西,米漢雯放到雲南。年紀較輕的,像朱彝尊則放到江南當副主考。
湯斌奉旨即行,隨帶了史稿,坐船由運河南下。到了杭州,總督李之芳,巡撫李本晟,都在碼頭上迎候;主考等於欽差,照例接入接官廳,將湯斌引入上首西南而立,然後地方大吏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報名“恭請聖安”。
“朕安!”湯斌代表皇帝回答。
行過這套儀注,方始有私人的酬酢;李之芳是湯斌的同年,自然分外親熱,但巡撫李本晟是順治六年的進士,官職比總督低,科名卻比總督早,所以湯斌稱他“前輩”,非常客氣。
寒暄既畢,正副主考被護送到“公館”休息;椅子還沒有坐熱,總督派“戈什哈”送來了一桌燕菜席;接著是杭州府的錢塘縣知縣,持著手本來謁見。
省城的知府稱為“首府”,首府的第一縣稱為首縣。凡有達官貴人蒞省公幹,或者路過,照例由首縣“辦差”,供應一切。這個規矩,湯斌自然知道;因而瞭解首縣此來是談辦差的事,不能不見。
未見之前,得先邀副主考於覺世來談一談,“子先兄”,湯斌喊著他的號說,“三藩之亂,雖已平定,瘡痍滿目,民生凋敝;浙江為人閻的要道,這幾年平服耿精忠,大軍由浙江經過,軍需供應,頗費民力。你我該當體諒!”
於覺世是山東新城人,順治十六年的進士,科名既晚,又是副手,自然唯命是從,所以在瞭解湯斌的意旨以後,很爽快地答道:“老前輩莫問俺!老前輩怎麼說,俺怎麼聽!”
“既如此,我就自作主張了!”
當首縣的都是極能幹的人,一見面先把湯、於二人恭維了一頓,然後請示:“兩位大人有什麼吩咐,盡請明示。”
“多謝老兄關愛。”湯斌指著簇新的湖色杭紡的門簾說:“貴縣備辦的東西太華麗了,實在受之有愧。等試事完畢,請老兄都收了回去;下科鄉試,還可以用。”
首縣一聽,大為詫異。向來“辦闈差”是件最苦的事,公館中裡裡外外,都要新制;考完了捆載以去,還要首縣出一張“甘結”,說是考官未曾白要地方的東西,一切供應,都已照實價付款。在闈期前後,多主需索,視為當然。獨獨這位湯主考,反嫌供應過於華麗,而且不願帶走,這是什麼道理?
那首縣靈機一動,自以為已默喻於心,便恭恭敬敬地答應一聲:“是!”
“我曾兩任監司,”湯斌又說,“對地方上的情形,也還不隔膜,公私交徵,無非取之於百姓,本院如今正告貴縣,行館的一切伙食供應,我們自己備辦。下人及闈中役使人等,如有藉故需索,或者委託代辦事項,不照實付價的,請隨時鎖拿,或者告訴本院,一定嚴辦。”
“是!”首縣答道:“久仰兩位大人弊絕風清,絕不致有此情事。”
“但願無此情事。”湯斌正一正臉色又說:“不過貴縣亦不得有任何攤派,否則本院要嚴參的!”
“是!”首縣懍然應聲,“遵大人的諭。”
口中遵命,心裡另有打算;回到縣衙門,悄悄封了三百兩銀子,派一個親信家丁。送到主考公館,叮囑面交湯斌的管家。
去不了一個時辰,那名家丁哭喪著臉,跑回來跟主人說:“碰了老大一個釘子,差點被湯大人給抓了起來。”
“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送紅包!”
首縣深深透了口氣,把戶房書辦找了來,關照他說,這趟“闈差”很省事,不可有任何攤派。此外也要當心,主考照例採風問俗,可以專摺奏事;地方上有何劣跡,落入湯主考眼中,須防他參劾。
三場試畢發榜,杭州人大為驚奇,取中的寒士特多。
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