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所見,以定取捨。”
“孫在豐不必回京!”皇帝作了極明快的裁決:“他的要求,不過上游不要放水而已!如果叫靳輔去治下河,試問上游不塞,他能在下河一片汪洋之中施工嗎?以前靳輔也面奏過,治下河需先堵塞上游的減水壩;如今孫在豐要這樣辦,他又說不可以,這不是明明有意阻撓,跟孫在率為難。靳輔應該進京,等我當面問他。”
靳輔是明珠所支援的,如今落得這樣一個結果,自是對明珠的一大打擊;這個打擊,足以影響他的“買賣”,因為地方大員都恃明珠為護符,按時致送“平安錢”以保無事。現在拿靳輔的情形看,送了錢依舊不得保平安,那又何苦再花冤枉錢?
為此,明珠門下,餘國柱及左都御史佛倫等人大感恐慌,而推原論始,都因為廷議中皇帝聽了湯斌的話的緣故,真如曹操說劉備的“卿不死,孤不得安!”不但要驅逐湯斌,甚至巴不得他一命嗚呼。
這些情形,湯斌並不知道,中懷坦蕩,根本就不會而且也沒有工夫去計較個人的得失。但是,有些人是知道的;其中之一就是郭琇,為此特地去拜訪湯斌,提出忠告。
“多謝關愛!”湯斌這樣笑道,“華野,我今年六十歲了,去日無多,不宜為此親懷。諸葛武侯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道盡千古臣節,我雖愚,竊慕此語。”
“唉!”郭琇長嘆,“潛公,我真替你著急。”
急的是湯斌那副不在乎的勁兒。君子與小人之爭,君子往往鬥不過{奇書qisuu手機電子書},就因為這種不在乎,才處處予人以可乘之機。
湯斌當然懂他的意思,反倒安慰他說:“當今皇上,不是明朝中葉以後諸帝,偏聽不明,你不必為我著急。”
這倒是實話,郭琇點點頭說:“靳輔就是。”
大家看靳輔受皇帝潔責,以為聖眷已衰,頗有人落阱下石,說他治河十年無功,應解職聽勘,皇帝不以為然。
皇帝是這樣說:“治河甚難,靳輔看得太容易了;所以功效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明顯。如果他這樣的人要議處,以後繼任的人,惴惴不安,更難著力。靳輔不必有什麼處分,只責成他努力督修好了。”
郭琇由於湯斌拿這個例子來說明皇帝內心自有權衡,絕不致偏聽讒言,想想不錯,也就替湯斌放心了。
靳輔被召到京,由大學士及九卿先行詢問,為了開溶海口,閉塞減水壩,到底可行與否?結果是如此復奏:
據靳輔雲:“高郵之南兩大減水壩,自正月可塞至五月;其三小減水壩,自正月可塞至三月。高郵州之北,其壩亦有可塞之處,惟高家堰,斷不可塞。”其應塞之處,前與孫在豐會議時,並未議出,殊屬不合,應將靳輔交與該部議處。
這是明珠與餘國柱所密議的避重就輕之道。皇帝心裡很明白,但他不願說破;治河是治河,黨爭是黨爭,後者的是非暫且可以不問,免得把情勢弄得更復雜,更曖昧,以致減水壩該塞不該塞的是非,更難搞得清楚。
因此,他對大學士九卿所上的這道奏疏,暫且不批,只傳旨“御門”召靳輔、湯斌,及大學士問話。
“開溶下河,其要點在塞高家堰的壩,不在塞高郵的壩。上游的這個大壩不塞,何益之有?”皇帝問道:“大學士、九卿是這樣問你的嗎?”
不問本題,先問到問的是什麼話,就見得皇帝唯恐臣下有成見,該問的不問,不該問的偏問,將是非顛倒了。而也虧得有此一問,靳輔才有機會陳述他的意見。
“大臣所問,與皇上垂詢,有一處不同。”他這樣答道:“大臣問:”你如果堵塞淮水人黃河之口,令水流入七州縣,則下河修治,必致遲誤。‘臣謂修理正河經費尚憂不足,何能更有餘款,堵塞無用之口?且黃水強則流入淮河,並非人力所能禁止。臣如阻撓溶治下河,豈能逃避國法?“
“湯斌!”皇帝轉臉問道:“你有什麼意見?”
“臣按:高家堰減水壩,作用在讓洪澤湖與運河能夠相通,彼此調劑。今靳輔唯恐黃河潰決於南岸毛城鋪等處,築減水壩合黃河之水人洪澤湖;洪澤湖不能容納,又於高家堰築減水壩,使水人運河;運河不能容納,又於高郵等處築減水壩,流入七州縣。七州縣的水無所歸,不但百姓被災,兩三年之間,只怕黃水、淮水以及江淮三十六湖的水,一起停蓄氾濫,後果不堪設想。”
說來說去要使水有所歸,唯有歸之於海;而靳輔則仍堅持海水倒灌之說,反對開海口。一場辯論,並無結果,只有命群臣再“詳議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