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不毀之屋,無不伐之樹,無不破之富家,無不嘆之貧民。大抵受害於賊者十之七八,受害於兵者十之二三。以上數條,尤其不可忽略。匆匆手復,俟復再述。
曾國藩發出此信之後,僅過月餘,忽接探子來報,說是漢陽、武昌,復又失守。曾國藩不待聽畢,頓時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正是:
運籌帷幄書才去
失守城池報又來
不知曾國華性命如何,且閱下文。
第三五回 胡林翼修書悲將佐 曾國藩洗腳戲門人
曾國藩的愛國心思,本比別人濃厚。一聞湖北復又失守之信,羅澤南又在那邊,一急之下,頓時熱血攻心,口吐鮮紅,暈倒地上。左右慌忙將他救醒,他始長嘆一聲道:“唉,天心猶未厭亂,吾民無噍類矣。”
左右因見曾國藩的面色慘白,又在嘆聲嘆氣,恐出甚麼亂子,正待去請程學啟師爺進來勸慰,程學啟業已得信趕入。曾國藩便一面請程學啟坐下,一面說道:“湖北忽又失守。不知蘿山可有甚麼危險?”
程學啟忙介面道:“蘿山異常勇敢,大帥何必惦記。”
曾國藩連連皺著眉頭道:“我正為他勇敢,在此擔心。”程學啟道:“現在路途梗塞,寄信為難。就是本軍的探報,也沒從前詳細。最好派個要人前去一趟。”
曾國藩點頭道:“所以舍弟國華,上次報告偽東王楊秀清被殺的內容,我覺很是詳細。業已去信贊他。”
曾國藩剛剛說到此地,又見一個戈什哈匆匆的呈上一封急信,接到手中一看,見是胡林翼寫給他的。趕忙一面拆信,一面用他嘴唇指指通道:“潤芝都有信來,蘿山怎麼沒有信給我,這更奇了。”
程學啟道:“或者因為軍務倥傯,沒有工夫,也未可知。”
程學啟說著,即與曾國藩一同看信。只見上面寫著是:滌帥勳鑑:此次粵賊復陷武漢,人心大震。因武漢地居天下之中心,扼長江之衝要。賊得之,足以上竄豫直,搖動畿輔;下屏蘇省,負固金陵。決難聽其淪落。乃率眾仍與死戰。惟是賊眾臨滿兩舉,其勢甚張。弟以孤軍支撐其間,人數既遠非敵比,餉糈又籌措艱難。官帥自與弟通好以後,鄂省軍事,全交弟一人主持。前者愁其掣肘,無權不能辦事;今則又愁責任太重矣!雖在勉強與賊對抗,已覺煞費經營,上月大盡日之戰,若非蘿山與尊派水師拼力相援,不堪問矣。惟李迪庵中丞素淵韜略,復勇於進攻,亦為近今良好之將材。壇角一役,殊足以寒賊人之膽。蓋該處屋宇鱗次,牆垣至為堅固,自廣粵洲至於城下十里,舊為市廛,最易藏堅。迪庵中丞察度地形,料賊眾必有埋伏,預先戒飭軍士嚴陣徐行。賊眾果以數千人伏於草埠堤上民房,暗施槍炮,以擊我軍。
迪庵中丞當即令趙克彰、劉勝鴻二參戎,分路攻入。火器初舉,先將茅屋焚燒數處。漸漸逼近,煙焰瀰漫。賊眾見火光大起,所燒之屋,系堆積糧物之所,伏賊既不能久匿而不起;而城中之賦,復出七八千人,冒煙衝突。
我兵用槍炮輪流攻擊,繼之以刀矛,縱橫出入。伏賊因火烈而自亂,城中援賊,氣為之奪。我兵因而乘之。賊大敗。經此大創,堅閉不復敢出。其後蘿山營於洪山,以防賓湯山之賊。雙方鏖戰,而我軍殊效命,衝鋒數次,賊眾頭目之喪元者,幾有二百餘人之多。屍橫遍地,見之心酸。忽賓湯山之賊,約二萬人左右,出而接應,並欲直撲我軍洪山大營,以圖一逞。蘿山當自洪山馳下時,弟猶阻之雲:“賊眾我寡,君毋攖其鋒銳。”蘿山似有怪弟藐視意,置不答,即奮勇上前,兜頭迎剿,賊又大潰。蘿山乘勝窮追,賊已大半退入城中,蘿山緊追不捨,若欲尾之而入。賊眾惶急之餘,陡然放下閘板,以致閉於城外之賊眾,盡為我軍隊伍所殲,約計不下千餘人數。而城上槍炮,密如雨點,蘿山立馬城外,左額突中槍子,血流被面,衣帶盡赤,然猶駐一時許,強立不移,賊亦不敢再出。蘿山雖蕩城受傷,然退駐營中,照常視事。弟親往視其傷,傷深二寸餘,子彈入腦不出,急延醫為之診治,而卒不救。傷哉!弟知蘿山以諸生隨兄辦理團練,忠義至性,感動鄉里。嗣則率其親鄰,轉輾湖南江西湖北,大小三百餘戰,所至之外,賊眾驟聞風而潰,克大城四十餘處,確稱神勇。非特為兄所恃為心腹者,即弟亦欽佩至五體投地也。當蘿山馳馬下洪山時,弟之阻彼者,非謂彼無男殺賊也,實重其才,遂不覺愛之深言之切耳。今竟受傷而歿,弟為痛哭之慟者再。易簀之時,堅握弟手,猶謂危急時,站得定,不畏死,才算有用之學。
又叮囑寄語我兄,非將大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