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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說著,即吩咐戈什哈道:“請在花廳相見。”

戈什哈正待回出,曾國藩忽又想著一件事情,忙止住戈什哈道:“你就把李大人請來此地吧。”

戈什哈聽說,臉上似乎一呆,心裡躊躇道:“我們大帥在此洗腳,怎麼好將外客請到這裡。”

曾國藩已知戈什哈之意,便笑著對他說道:“李大人是我門生。師生之間,還有甚麼避諱。你只去把李大人請來便了。”戈什哈只好去請。

原來這位李鴻章,號叫少荃。合肥人氏,原籍江西湖口。其父文安公,官刑部郎中。本由許姓歸宗,娶李姓女為室。俗傳後來李鴻章大拜時,清慈禧太后,因見李鴻章之太夫人為李李氏,即提御筆將第二個李字,添上一筆,成為季氏。此說毫不可靠。因為文安公未曾歸宗時候,本是姓許。以許娶李,原無問題。既歸宗後,雖沒更改之法,但是慈禧太后,何致管及此事。後來李鴻章之侄李經邁刻了一塊私章,叫作叔重後人,可以證明是由許姓歸宗的。文安公生四子,李鴻章行二,號叫少荃。長兄翰章,號叫小荃。三弟鶴章,號叫幼荃。四弟煥章號叫季荃。都有才幹。尤以李鴻章為出類拔萃的人物。進學時候的名字,叫做章銅。及赴鄉試,因見名字不甚雅馴,方改今名。嗣於道光二十七年成進士,入詞林,寄居賢良寺。

那時曾國藩方任禮部侍郎,正在講那理學。京師人士,不分滿漢,鹹重其人。李鴻章即以師事之。曾國藩每對人說:此人將來,必是相輔之器。後來李鴻章外放福建延郡道臺,還只三十多歲。丁艱回籍,即與同鄉劉銘傳、程學啟二人為密友。嘗戲謂二人道:“君等出任,可至督撫提鎮。”二人還問,微笑不答。因他已經自居外交人材了。

沒有幾時,程學啟出外遊學,因充曾國藩的文案委員,李鴻章卻不知道。他也曾經一度為皖撫呂賢基的幕府。因為每上條陳,不為所用,只得悵悵而歸。

及聞曾國藩導湘團出境,先駐瑞州,繼移祁門。便暗自打算道:現在軍興之際,只有軍營之中,升遷較快。他是我的老師。而且上自朝廷,下至督撫,誰不尊他是位理學儒宗。

我何不就往投軍,難道他好推卻我這門生不成。

李鴻章想到此,立即束裝,去到都門大營,謁見他的老師。名帖遞入,瞧見一個戈什哈,進去了好久好久,方來將他引導進去。他便一面跟著在走,一面暗在轉念道:我們這位老師,未免太搭架子,怎麼不在花廳請見,居然將我引入便室。

哪知他的轉念未完,已見那個戈什哈,忽在一間書房門口立定下來。手上搴起門簾,口上就在向裡面高報道:“李大人到。”同時又聽見他那老師的口音,在房裡答話道:“叫他進來。”又見那個戈什哈即將他引入書房。

他一跨進門檻,瞧見他的老師尚在洗腳。見他進去,並不以禮相迎,只是向他淡淡的一點首,便將嘴向旁邊一張椅子上一歪道:“少荃且坐”,說完這句,仍去俯首洗腳不休。那一種輕慢人的樣兒,真要使人氣死。

李鴻章至此,萬難再忍,頓時火高千丈,也不去坐。單向他的老師歷聲的說道:“門生遠道而至,方才在那間房,已經候了好久好久,怎麼老師還在洗腳?”

誰知曾國藩雖見李鴻章已在發火,仍舊淡淡的說道:“少荃在京,和我相處,不算不久。難道還不知我的脾氣麼?我於平時,每函鄉中諸弟子,都教他們勤於洗腳。因為洗腳這椿事情,非徒可以祛病,而且還可以延壽的呢。”

李鴻章聽得如此在說,已在氣忿不過,又見門外的一班戈什哈,差官們,都在互作目語,大有輕薄之態,更加面紅耳赤起來。當下也不再言,單是自己冷笑了一聲,拂袖逕出。等得走到門外,猶聞曾國藩笑聲。笑聲之中,還夾著一句如此少年盛氣,怎好出來做事。

李鴻章既聽見這句說話,又想著剛才曾國藩對待他的神氣,真如萬箭攢心一般。一時把那酸甜苦辣麻的五味,一同堆上心來。只好趕緊走出那座大營,跳上牲口,抓轡在手就走。偶爾回頭看看營門口的那些將弁,各人仍在指著他不知說些甚麼。李鴻章不願再看,策馬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忽又轉念道:我在京中時候,他也相待不薄,今天何故如此?難道一個人一經得志,便要改樣子的不成。李鴻章想到此地,陡又一呆道:難道我有甚麼劣跡,被他知道,所以如此相待的麼?但是我姓李的,雖是不才,平生並沒甚麼不好的聲名。

李鴻章一個人在那馬上,自問自答,且行且憤。看看天已傍晚,肚裡已在打起饑荒來了。趕忙抬頭一望,只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