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曾國藩、曾國荃、塔齊布、章價人幾個一番,塔齊布的悶氣,方始平了一些下去。曾氏兄弟也將大家敷衍走了,方才繼續談話。
曾國藩又問章價人道:“價人,昨天晚上,你總沒有離我一步,怎能知道塔將軍已在跳馬澗打了勝仗?”
章價人見問,只好又說假話道:“不知誰來報信。那時正在慌亂之際,大家或者沒有留心。”
曾國藩聽說,連點其首,便不再問。當時在章價人之意,這天的事情,認為多少總有一點功勞。那知後來大局戡定,曾國藩拜相封侯,位至兩江總督。到任時候,章價人可巧以知縣候補江蘇,他的一班同寅,無不前去和他聯絡,因對於曾氏,既是老東家,又有那場功勞,曾氏給他一點優差美缺,也是理所應該。及至等得曾氏入京大拜,章價人在寧,自始至終,未曾得著一絲好處。
到了那時,自然有些不解曾氏之意起來。於是請人畫上一幅銅官感舊圖,遍請名人題詩作序,以紀其事。當時不才的那位萍鄉文道希世叔,所題兩絕,極有感慨。不才記得是:感舊銅官事久如,念年薄官意蕭疏;卻從修竹參天後,回想青寧未化初。
仲由拯溺不受賞,孔聖猶然有後辭;自是相侯觀理異,未曾點勘到韓詩。
不才那位道希世叔的詩意,自然有些代那章價人抱著不平。不過當時的左宗棠,正入東閣,也有一篇極長的序文,附諸銅官感舊圖上。序文詞氣,頗覺借題發揮,長篇大頁的,大有不直曾氏所為之意。
查左氏充任湘撫駱秉章幕府被那鄂督官文通緝的時代,曾氏替他拜託郭嵩燾和肅順等人,後來因禍得福,不無力量,豈知左氏對於曾氏,每有微詞,人皆盡知,不能深諱。
不才對於以上二事,因為未曾詳悉底蘊,不敢隨意就下斷語。讀者諸君,不乏明哲,自去判斷可也。此是後事,既在此地說過,後不再提。
單說當時的那位章價人,尚未知道後來之事,當然仍向曾國藩竭力效忠。因知這本奏摺,確是難以措辭,須得好好斟酌一下,才好拜發。便對曾國藩說道:“這次戰事,雖有塔將軍在那跳馬澗的一捷,但是公文案卷,喪失無存。將官兵勇,陣亡不少。通盤籌算,功難掩過。大人的摺子,似乎可與彭雪琴大人斟酌一下再發,較覺妥當。”
曾國藩不待章價人說畢。連連的雙手亂搖道:“這件事情,我已打定主意,只有一字不瞞,老實奏知。斷斷乎不可稍掩己過。”
曾國荃接嘴道:“價人此話,本也不錯。大哥就是不去和那雪琴斟酌,也得就近去和郭嵩燾商量一下才是。”
曾國藩聽說,不禁一愕道:“怎麼?九弟還不知道意誠早已回家養病去了麼?”
曾國荃聽了也現一驚之色道:“怪不得長沙的軍務,辦得如此糟糕。意誠既是回家養病,為何沒有通封資訊去給我們的呢?”
曾國藩道:“大概驟然得病,不及作書,也未可知。”曾國荃道:“既是如此,大哥何不就回祁門。兄弟的意思,還要請大哥替我附奏一聲,準定取那圍困金陵之策。”
曾國藩、塔齊布同聲答道:“我們本也打算要走。”
曾國藩便一面命塔齊布快去調查頭一天晚上,民眾究受兵災沒有,以便移請湘撫從速放賑。一面自己忙去詳詳細細的擬上一本奏稿,完全承認他錯。並請優恤劉連捷、巫大勝二人。等得辦好諸事,即帶所募兵勇,同了曾國荃等人,一直回到祁門大營。
不久接到批折:咸豐皇帝因為英法兩國的洋兵,火燒圓明園一事,受驚成疾。所有國家大計,均歸端聲、肅順二人主持。肅順既極欽佩曾國藩的,所以批折上面,不但沒有處分。而且命曾國藩署理兩江總督一缺,以繼何桂清之後。
曾國藩見了此旨,感謝知遇。不敢推讓,只好負著克復金陵之責。於是即將曾國荃圍困金陵之策,奏了上去。奉旨照準。並授曾國荃以按察使銜。同時還有一道上諭,是問曾國藩對於何桂清應治何項之罪。
曾國藩奏覆的大意是:封疆大吏,應以守土為重。丹陽潰圍,何督似無排程。且何督曾有辯本,說是他的奔到常熟、崑山一帶,乃是前去籌餉,並非逃避,有案可查云云。查丹陽自從潰圍以後,案卷失散,無從查核。既是真偽莫辨,只有按照原罪辦理。折上之後,何桂清即奉正法之旨。當時有些不慊於曾國藩的人們,說是何桂清之死,不是死在發軍手裡;也不是死在咸豐皇帝手裡;卻是死在曾國藩的復奏一折手裡。
有人去把此話告知曾國藩聽了。曾國藩微笑著道:“國有國法,軍有軍法。何某之罪,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