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奉命去後好久,劉秉璋尚在自語道:“這樣最好,就讓他來替我作主。”
李鴻章笑上一笑道“如此說來,你若沒有這位貴高足,你又怎樣?”
劉秉璋也大笑道:“不過仍去做我翰林,或竟回家去吃老米飯去。”劉秉璋說話未完,即指著外邊道:“你來你來。快快替我出個主意。”
李鴻章站起往外一看,只見徐公已經飄然而入。李鴻章忙請徐公坐下,即將他想去到上海,先練外國人統帶洋槍隊的意思,說給徐公聽了。
徐公想上一想道:“照晚生之意,殊可不必。因為太平天國方面,雖在和清朝爭奪天下;他的宗旨,確極正大,誰也不能說他不是。不過手下的那班悍將狼兵,一破城池,就是奸焚殺掠,這便是大大的不是。話雖如此,我們國內的戰事,只好視作一家人的兄弟爭吵,似乎不必請教外人。”徐公說到這裡,更加將他的聲音放重了一些。繼續說道:“從前吳三桂的前車可鑑呢。”
李鴻章聽說,忙又辯說:“洋人文明,頗講公理,何致步那吳三桂的後塵。”
徐公又說道:“就算不步吳三桂的後塵,這些洋槍大炮,未免多傷生命。公豈不知這班兵士,每月僅吃幾兩銀子的餉銀。戰勝的犒賞,每人也不過派到幾兩銀子。一經戰敗,屍骨即填溝壑。古人所說那句:仁不掌兵義不掌財的說話,只可說在三代以前,不可說在三代以後。況且同時還有那句:殺一不仁而得天下,吾不為也之語。晚生總以炮火太覺殘忍。”
李鴻章聽到此地,知道徐公乃是劉秉璋的靈魂。一見靈魂不甚贊成此舉,那個軀殼,當然也不贊同的了。當下暗打一個主意,即向徐公拱拱手道:“兄弟正為此舉,是否可行,來與你們貴師生二位商酌。此刻杏翁既不贊成此舉,我們將來再談吧。”說著便即告退。
劉秉璋卻在一旁,不知李鴻章之意,還在叫著李鴻章的名字道:“少荃,這件事情,關係匪小。我們準定從長商議吧。”
那知劉秉璋的說話未完,李鴻章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劉秉璋始問他的這位門人道:“少荃乃是一位奇才,你怎麼反對他的計策。”
徐公微笑道:“門人的意見,已經表示他聽。既來商量,當然要得我們這邊同意的。門生此刻料定李公必定不肯放棄他的主張,不久就有公文前來,要和我們分道揚鑣的了。”劉秉璋聽了大驚道:“如此怎麼好呢?”
徐公道:“沒有甚麼道理,就是各幹各的也好。”劉秉璋忙又說道:“這末你何不卜卜文王卦呢?”
徐公笑著搖頭道:“門生偶爾卜卦,無非得它一點先機而已,哪能事事卜卦。”
劉秉璋聽了,連連點頭稱是道:“不錯不錯。殺一不仁的說話,本是武王的事情。文王本是武王之父,豈有贊成用那炮火之理乎!”
誰知沒有幾天,果接李鴻章的公事。說是彼此意見相左,不便合在一起行軍,敝軍自赴上海練那洋槍隊云云。
劉秉璋便問徐公怎樣辦。徐公道:“復他一道移文,準定各自進兵。”劉秉璋甚以為然。
後來李鴻章果然走到上海,用了幾個洋人,統帶手槍隊。上海被他克復,竟得署理江蘇巡撫。
當時的劉秉璋既與李鴻章分道而行,他便進兵皖境,仍由徐公排程,一連打上幾個勝仗。
天國方面深怕的安慶有失,急命四眼狗英王陳玉成遙領安徽。陳玉成便派他的大將,顧王吳汝孝率領五萬老萬營的人馬,扼守舒城。老萬營乃是廣西起義之軍,世人稱為老長毛的。人既饒勇精幹,見陣又多,因此老萬營的兵士,一個可以抵百。他們一到舒城,天國方面的軍威又是一振。
皖撫李續賓急與部將曾國華、劉錦堂、鄒玉堂、趙國棟等人商議道:“敵軍既派重兵扼守舒城,我們只好撤圍廬州,以待援兵如何?”
大家都說:“只好如此。”
李續賓便下一命令,著即緩緩退行以養兵力。顧王吳汝孝忽見李續賓撤圍而去,不知是何計策,不敢追趕。李續賓約行五十餘里,已抵三河鎮上,因見天色已晚,下令紮營。大家正吃晚膳之際,忽據探子報到,說是四眼狗陳玉成,忽把他的大營,移駐金牛堡地方。
李續賓急把手中的飯碗一放,對著眾將道:“我們何不就在今天晚上,去劫四眼狗的大營,以作先發制人之計。”大家聽說,無不鼓掌稱善,只有曾國華一個人,仍在自顧自的吃飯。
李續賓一見曾國華似有不甚贊成之意,忙問道:“溫甫當此生死關頭,怎麼這般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