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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喊一聲道:“天亡我也,非戰之罪。”說完這句,用劍向他咽喉一抹,追隨他的母親去了。

溫紹原起初連吐幾口熱血的當口,還怕他的夫人和他愛子,為他一人之故,不肯先行盡節。自己雙手已軟,方始把心一放,拔出佩劍,也就自刎而亡。

此時這位溫公剛剛歸天,忠王李秀成已率大軍進城。有人報知此事,李秀成趕忙奔上鼓樓,一見溫公業已自刎,微微地連點其首道:“好官、好官。可惜誤投其主,見事不明也。”

李秀成剛剛說完,只見羅大鋼、賴文鴻二人,也已趕到。李秀成指著溫公的屍首,怒目而視的對著羅賴二人道:“此人為國盡忠,本不足怪。只是六合城中的百姓,為何死抗天兵,和我作對。你們快快遵令屠城,不得有誤。”

羅賴二人尚擬諫阻,李秀成已經踱下鼓樓,傳諭棺殮溫紹原夫妻父子的屍身去了。後來溫紹原得了忠愍二字的說法,且入昭忠祠。

當時六合縣城的百姓,既被屠殺,逃出性命的不過十分之一。還有一班不肯逃走的,夜間竟見溫公前去託夢,說是他已奉上帝之命,授職六合縣的城隍。天國現下屠城之命,何苦拿命去拚,能夠逃出一個,就是一個等語。百姓感他顯靈,復又逃出不少。等得曾國藩、曾國荃的兩路援兵到來,六合縣城已失守多天了。曾國藩的援兵,只得回去銷差,曾國藩也不便深責他們貽誤軍事。

又過幾天,正擬再發書信去問北京之事,忽見家人稟入道:“翰林院編修郭嵩燾大人,由京到此,有事要見。”

曾國藩聽了驚喜道:“筠仙來了麼?快快請到簽押房相見。”

家人出去匯入,郭嵩燾先以翰林院的前輩之禮,見過曾國藩。曾國藩回禮之後,方請郭嵩燾坐下。

原來前清翰林院的禮節,敬重輩份。例如後輩去見前輩,必須隨帶紅氈兩張,一張是本人自己磕頭用的,一張是預備前輩回禮時候用的。此禮之外,還有兩樣;一樣是後輩須得稱呼前輩為老先生。倘若後輩不稱前輩為老先生,單稱前輩的現在官職,前輩就要動氣,說是後輩瞧他不起,彷彿沒有做翰林的資格。道光時候,有位名叫袁旭的新科翰林,去拜現任禮部尚書旗人穆進阿,當面沒有稱呼他為老先生,只稱呼他為中堂。①當時的穆進阿,便氣得側頭不應,袁旭不懂,第二句仍稱呼他為中堂。穆進阿始回頭朗聲說道:“穆某不才,某歲曾入翰林。”袁旭聽到這句,方才知道自己錯了禮節,連連當面告罪,改稱老先生了事。

一樣是後輩寫信給前輩,須得用一種仙鶴箋。任你改用最恭敬的大紅稟單,前輩也要動氣。宣統元年,不才的老世叔萍鄉文道希學士,他的從子文緝熙大令,以進士聽鼓安徽。那時的皖撫為朱金田中丞。文緝熙出京之日,要求乃叔道希學士替他出封八行,給與朱金田中丞。文道希學士,因為朱金田中丞雖是他的同衙門前輩,但是素未謀面,不便貿然寫信,不肯答應。文緝熙大令,便自己私下寫了一封,到省時候,呈了出來。

朱金田拆信一看,便問文緝熙大令道:“你與文道希學士,不是一家麼?”文緝熙大令忙答稱道:“確是家叔,不敢冒稱。”

朱金田中丞聽說,立即含怒的說道:“兄弟雖與令叔未曾謀面,但是既在同一衙門過的,寫信囑託子侄之事,也沒什麼關係。不過令叔既為翰林寫信給我,不會不遵院例用那仙鶴箋之理。以此看來,此信必是假冒。我若不瞧你是一個進士出身,十年寒窗之苦,我就參你。”

朱金田中丞說完這話,便把那信退還文緝熙大令。文緝熙大令,當下碰了那個大釘子,只好忙又回到北京,去見乃叔父道希學士,老實說出冒寫八行,以致鬧得弄巧成拙之事。

文道希學士,生怕乃侄參了功名,只得當面訓飭一番。即用仙鶴箋恭恭敬敬的再寫一封,說是前信確是後輩所出。只因匆忙之間,忘用仙鶴箋紙,尚求老先生寬恕後輩的冒昧。請將舍侄文某,以子侄看視為禱云云。文緝熙大令持了那封真信,再去謁見朱金田中丞,朱金田中丞方始高興。不但不怪文道希學士的疏忽,且有回信給文道希學士,說是前信疏忽,不必再提。現擬將令侄補東流縣缺,不負所囑。以此而論。文緝熙大令,已中進士,不過沒有點翰,對於用那仙鶴箋之例,還未知道,何況其他。後來文道希學士,出京之日,有一首望九華山文後子緝熙的詩,不才記得是:蒼顏奇服鬱秋煙,廣座吾知孟萬年;江水滔滔映巖邑,此流惟許阿威賢。

不才做到此處,因為提到郭嵩燾用後輩之禮,去見曾國蕃,忽然想到兩樁故事,寫了出來,雖於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