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帥當時即命門生也替季帥卜上一卦,門生卜的是季帥的家運,那個爻辭之上,說得非常明白,他說季帥性情有些剛愎。曾九帥反而笑了起來道:‘季高的剛愎,連卦上都知道了,這倒有些好笑。’”
劉秉璋道:“他的家運怎樣。”
徐春榮道:“卦上說季帥有古稀以外的壽數,又說他的長子孝威,少年即有不幸,四子孝同,將來可以做到三品。”①徐春榮還待再說,忽見劉秉璋的部將錢玉興、萬應墀兩個參將,一齊進來,回稟公事,等得錢萬二人公事回畢,劉秉璋又和他們談起左宗棠奉旨調督陝甘,徐春榮替他卜卦等事。錢玉興雖是一位武將,卻通文墨,平時在那戰陣之上,常將所得詩句,寄與徐春榮替他修改。此刻一見劉秉璋談到卜卦之事,忙對徐春榮說道:“標下對於卜卦的事情,近來方才有些相信,大人②的這個文王課,恐怕中國沒有第二個了。”
萬應墀笑問錢玉興此話怎講?
錢玉興道:“我有一次,要向陳玉成那裡前去劫營,曾請我們大人替我卜上一卦。卦上說,我去劫營雖能取勝,必要受傷。”錢玉興說到這裡,便把他的靴尖一翹道:“現在我的右腳,帶著一點小小殘疾,這還不準極了麼?”
劉秉璋、萬應墀兩個聽說,都把各人的舌頭伸得老長的道:“這真準得怕人。”
錢玉興忽問徐春榮可曾瞧見曾國荃克復金陵的時候,一天正是他的小生日,曾國藩曾題一詩,句子極其清雅。徐春榮搖頭道:“這倒沒有瞧見。”
錢玉興道:“標下卻還記得。”說著忙去泐了出來,劉萬徐三個一同看是:
十載艱難下百城,漫天箕斗正縱橫;今宵一盞黃花酒,如與阿連慶更生。
徐春榮便對劉秉璋低聲說道:“滌帥的才氣已盡,怕他的壽數,不及左季帥呢。”
劉秉璋忙問大約還有幾年?徐春榮掐指一算道:“至多不過七年。”
劉秉璋道:“從前左季帥曾笑滌帥庸庸厚福,照這樣說來,豈不是不能算為厚福了。”
徐春榮道:“花甲之壽,也可以了。門生自知恐怕還不能到花甲呢。”①
劉秉璋聽說,自恃是徐春榮的老師,便倚老賣老的笑罵了一句道:“狗屁,何至如此。”
劉秉璋這樣一罵,錢萬徐三個,不覺都一齊笑了起來。後來還是徐春榮先停了笑聲道:“這末協餉之事,讓門生就下去和藩司商量去。”
劉秉璋連連點頭道:“快去快去。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徐春榮和錢萬二人,一同出了撫臺衙門,錢萬二人,各去辦理各人之事。徐春榮卻與藩臺籌劃妥當,再由劉秉璋移知左宗棠。
左宗棠在京接到公事,很高興的對他長子孝威說道:“劉仲良那裡,既有徐杏林替他辦事,他真厚福不少。”孝威公子笑答道:“徐某人,不知和劉仲良是什麼緣分,很有關雲長對於劉玄德至死無他的義氣。”
左宗棠也笑著點點頭道:“徐杏林自從由孫祝棠薦與劉仲良之後,後來成為師生,這是徐春榮抱著知己之感,連那滌生和沅甫兩個,要想奏呼叫他,他都不肯。沅甫且不說他,滌生本來自稱道學,倒說一到兩江任上,一位堂堂的制臺,竟去坐花船,吃花酒,我卻大不為然。”
孝威左宗棠搖著頭,捻著須的說道:“要興市面,一則不必制臺自去操心,自然是地方官的責任。二則這種老氣橫秋的樣子,為父真的瞧不下去。”
左宗棠說到這裡,忽又問道:“你才從家鄉來京,我因連日召見,沒有工夫問你家事,今天偷閒在此,你那母親的毛病,莫非真的成為不治之症了麼?為父有些不信。”
孝威公子見問陡然掩面暗泣起來,不能答話。原來左宗棠自平浙江之亂,他那奏報軍情的摺子,比較別的督撫為多。因為他本是一位摺奏折老夫子出身,歡喜自己動筆,摺子上的措辭,自然明白曉暢。而且對於甘肅的匪亂雖未明言,可是自告奮勇的態度業已流露於字裡行間的了。兩宮素知他的體魄,壯於曾彭等人,便令他入京陛見,殷殷垂問甘肅的匪亂,他於奏對下來,即上一個摺子是:兵部尚書、忠勇巴圖魯、一等恪靖伯、閩浙督臣左宗棠跪奏:為預先設防,據要扼險,立營杜匪,伏乞兩宮鑑核事。竊臣奉旨督辦閩浙軍務,業與各省撫臣暨部下將士,同心戮力,掃蕩粵匪,浙江、河南、山西、安徽等省,現已一律肅清,其他各省之餘孽,亦見次第敉平,海宇清平,中興再慶,此乃我文宗顯皇帝在天之靈,及兩宮宵旰勤勞之所致也。惟大創之後,元氣一時未能驟復,亟宜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