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收拾情懷,目中射出炯炯精光,重新掃視陣勢。或許冥冥中真有天意存在,鎖霧林外的禁制法陣,雖與公攬月的石室八卦陣不盡相同,但又異曲同工似出一源。想那公攬月雖然修為拍馬難及天宗耆宿分毫,可在奇門遁甲的鑽研領悟方面,卻不啻為一代宗師。林熠用心揣摩了一會兒,終於找出了其中的陣眼。他繞開鎖霧林正面,從東方「生門」而入,步步為營緩緩迫近,花了兩炷香的工夫,終於透過了林外十餘丈寬的開闊地帶,抵達鎖霧林邊緣。隱隱地,聽到林子深處有隆隆的雷鳴,或急或緩地傳來,透過從地底冒出的幽藍色霧氣,幽暗的林間彷彿隨著雷鳴,有一道道白光閃過。林熠已估算出鎖霧林方圓約有千畝,要想找到雁鸞霜尚需費些工夫,但他又不能出聲呼喊,索性單刀直入,徑自向林子正中央奔去。林內雜草叢生,落葉滿地,也不見飛禽走獸,甚至連鑽土的蚯蚓都難見一條。他怕林中另有埋伏,所以全神貫注留心著周圍的動靜,搜尋雁鸞霜的蹤跡。
行出一段,那滾滾沉悶的雷鳴,越發清晰地傳入耳際,每響一次,迷霧遮掩的樹林裡,便會應聲亮起一蓬奪目的白色光華,情景殊為詭異。
眼看接近林心,樹木迷霧突然全部消失,中間赫然是一片空曠泥地。
半空中,一團不斷旋轉變幻的白色光球,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浮著,足有一座小山大小,巨大的轟鳴便是來自其中。
光球的表面,流動著千萬道雪亮晶瑩的光束,隨著一聲聲不絕於耳的轟鳴迸射而出,朝西首一株枝繁葉茂孤零零聳立的古木打去,聲威駭人之至。在古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上,雁鸞霜凌空盤坐,右手握住寒煙翠虛指天宇,左手在小腹前捏作劍訣,雙目緊閉,容色凝重,似對林熠的到來也是一無所知。
那一道道從光球裡迸出的雷霆光束幕天席地,幾乎無有間歇地朝著她的仙劍劈落,每承受一擊,雁鸞霜都會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動身軀,彷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煎熬,額頭上的汗珠未及滴落,竟已被身上放出的一蓬青色光霧瞬息蒸乾,了無痕跡。
林熠自東而入,對著雁鸞霜的正面,將這景狀瞧得清清楚楚,他再神機妙算也想不到,天宗所謂的「幽居思過」居然會是這番驚天動地,再看東、南、北三面也各有一株盤根古樹,只是樹下無人。
於是那光球便毫無牽掛地,將所有力量盡皆集中轟擊到雁鸞霜的寒煙翠上。
林熠弄不清這古怪光球的底細,也不敢出聲驚擾了雁鸞霜的心神,強忍著苦守在一旁。
度日如年地等了小半個時辰,劈出的電光越來越凌厲沉猛,雁鸞霜頭頂水汽冉冉凝成一線,寒煙翠漸漸朝身前收縮了寸許,身形也朝上方抬升了三尺多。
林熠思忖道:「這難道是天宗磨礪弟子的一種特殊修煉方式?倒也別開生面得很,但萬一修煉之人未能擋住雷擊,魂飛魄散也不足為奇。不曉得這光球還要持續多久,捱上一記可不是好玩的。」
正想著,猛然見到雁鸞霜身後倚靠的那株古樹頂端枝葉開始微微地顫動,隨即一片片金黃色的葉子,從上空紛紛飄落下來。
林熠一驚,明白這是雁鸞霜真氣不繼難以支撐的徵兆,雖說他相信天宗肯定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將本門千年以來最傑出的傳人用雷電轟殺,卻又焉能袖手旁觀?身形一閃,收了秘虛袈裟從外切入,打算憑藉自身修為,助雁鸞霜一臂之力。
孰知甫一靠近樹下,尚未等他出手,那團光球已生出反應,「喀喇喇」電光連閃刺人眼球,竟又憑空激射出數道銳利雄渾的光電,轟向林熠。好在林熠全神貫注,想也不想依樣畫葫蘆,掣出心寧仙劍立在身前,左手迅速捏成劍訣,體內太炎真氣如潮洶湧注入仙劍,全力守護。「轟!」一股巨力重重激撞在心寧仙劍上,林熠氣血震動,劍險些脫手,沒來得及運氣調息,第二下、第三下……數十道勢大力沉的雷電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劈擊心寧仙劍,竟一記重過一記。林熠剎那間有一種要被滔天狂濤沒頂吞噬的感覺,像是載沉載浮於咆哮翻騰的怒海里,連呼吸一口都成了奢望,只有竭盡全力穩住心寧仙劍,宛如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最後的一根浮木般。他切身體會了,雁鸞霜此刻正承受著何等可怕的壓力與考驗,也明白這光球的特殊之處,便在於能夠感應到樹下的目標,進行主動的攻擊,而並不因人數的眾寡,影響其威力。這僅是一瞬從腦海掠過的念頭,光球排山倒海的攻勢,令他不得不抱元守一,凝住靈臺,催動全身的功力與之相抗。然而他的身軀依舊禁不住劇烈搖晃朝後傾仰,右臂幾乎變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