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走入東側草房之中。
此間草房,除了寬敞些,與屍天清那一間相比,並無太大不同。
依然是一桌一凳,一床一箱,唯一多出的,就是倚牆而立的一扇書架,和架前的一張書桌。
書架擦拭的十分乾淨,纖塵可現,顯然是屍天清剛剛打掃過,只是,架上空空如也,沒有一冊書籍。
“這書架一直是空的?”郝瑟奇道。
屍天清搖頭:“師尊臨終之時,命天清將這屋內所有的書冊與他的屍身一同火殮,一本未留。”
“全燒了?”郝瑟驚詫,“難道里面有無尤散人的武功秘籍?”
屍天清怔了怔,不禁輕笑搖頭:“只是一些詩歌文詞,還有一些江湖軼事的記錄,阿瑟想到哪裡去了?”
“屍兄,你太天真了,有很多武功秘籍都是隱藏在詩歌詞錄中的!”郝瑟扳起指頭一本正經算道,“比如唐詩三百首、宋詞五百首、元曲兩百首、明話本……咳,總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那些高人做不到的!”
屍天清看著郝瑟的表情,再次失笑:“九青派劍法的秘籍都由歷代掌門保管,藏在九青主峰的‘劍庭’之內,即便是師尊,若想要檢視,也要先去掌門處報備方可,阿瑟你想太多了。”
郝瑟一臉不可置否。
“何況天清自幼時起就依照這些書冊臨帖習字,每一冊都熟記於心,倒背如流,絕無阿瑟口中的武功秘籍。”屍天清又笑道。
“誒?這一架子的書屍兄你都抄過?”郝瑟驚詫。
屍天清點頭,提步行至書桌旁,修長手指輕觸桌面,清水眸光眺望那一面空蕩蕩的書架,嘴角漾起初雪空晴般的笑意。
“天清寫的第一個字,就是‘九青派’的‘青’字,是師尊握著天清的手,寫下的第一筆……”
朦朧月光下,屍天清指尖泛出玉色光芒,在光潔桌面勾勒清晰字跡。
郝瑟定望屍天清完美無瑕的側顏,眼前卻浮現出那個小小的屍兄端坐桌前,手持毛筆,抿著嘴角一筆一劃臨帖描字的畫面。
“真想看看啊……臉蛋一定軟軟的,很好捏……”郝瑟雙手捧頰,顯出了詭異如痴漢的笑容。
“嗯?”屍天清轉頭看向郝瑟,一臉疑惑。
“咳咳,那啥……”郝瑟抓了抓臉,迅速將表情調回到正常波段,腦中一直存有的疑惑冒了出來,“那個……屍兄,無尤散人除了劍法、認字、寫字,背書……還教你什麼……”
“還?”屍天清一怔。
郝瑟正色點了點頭。
老子一定要知道,無尤散人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啟蒙教育,才能把屍兄教育成這般一根筋的性格……
屍天清斂垂長睫:“師尊,話很少,只有在指導天清劍法的時候,才會多說幾句……”
原來屍兄你這般少言寡語是因為長期無人交流,語言能力退化了啊……
“不過,在師兄每月上山之時……師尊常常會和師兄聊上一盞茶的功夫……”屍天清又道。
“師兄?你是說宣木掌門?”郝瑟問道。
屍天清點頭,可神色卻是隱隱黯了下來:
“只是,每次師兄走後,師尊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而且……”屍天清聲音漸沉。
郝瑟慢慢眯起雙眼:“而且什麼?”
屍天清眸色黯碎:“每次師兄走後,師尊常會盯著天清良久,長長嘆息,轉身回屋……”
郝瑟抿緊嘴角。
屍天清眸光轉動,望向門外那一片空曠之地。
月華千里,地白如霜。
仿若那裡,還站著那個幼小的尹天清,一臉無措看著房門緩緩閉合,只留自己孤身立在蕭瑟山風之中。
“天清知道,師兄一直不喜歡天清……”屍天清說了半句,垂下眼簾,又搖了搖頭,“應該說,師兄和師尊都十分不喜歡天清的……臉……”
“啥子?!”郝瑟三白眼繃圓了一圈。
“師尊每次看到天清的面容,總是顯出愁容;師兄每次來時,從不看天清的臉,偶爾有一次,天清送茶之時,碰到了師兄的衣袖,當時師兄看到天清的目光……天清……歷歷在目……”
屍天清長睫微顫,一縷青絲零落飄下,落在玉色腮邊,襯得薄唇蒼白如紙。
一抹刻在靈魂之中的卑微,如一暈殘水,從那道煢煢孤影之上,慢慢溢位,流淌全身。
我明白了!屍兄那對自己容貌自卑的源頭竟然是因為……
兒童時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