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堂,按案上的名牌入座。”李監學又道。
“是。”朱佑樘邁步走到最左側的空位落座,桌案上端平放著“秋分”字牌,右側,正坐著自己的鄰居馮乙。
李監學端坐夫子案之後:“晨習開始,今日誦讀,史記,太史公自序。”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於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
嫋嫋誦讀之聲穿過窗扇,飄出學堂。
堂外長廊之上,二十四名書童躬身而立,表情木訥。
南燭站在最末尾,左右掃了幾眼,提著書箱繞到了馮乙書童身側,低聲道:“你是冬至苑馮少爺的書童?我是秋分苑連少爺的書童,我叫小南。”
馮乙的書童眼瞳一動,看了南燭一眼,又慢悠悠轉了回去。
南燭眯眼,低頭看了一眼馮乙書童腳邊的書箱:“這種樣式還真是少見——”
說著,就探手去摸。
“不準碰!”小書童一把推開南燭,豈料南燭卻順勢攥住了小書童的手腕。
“放開!”小書童一把甩開南燭。
南燭眸光一閃,默默退立一旁,不再說話,眸光掃了一眼學堂旁聳立入雲的百年古松樹。
樹梢青袂一閃而逝,仿若林間晨霧一抹。
“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埶,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
“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執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
“太史公曰:餘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
斷斷續續的誦書聲終於結束,南燭看了一眼天色,晨光大明,濃霧漫散,已是卯時三刻。
“早課結束,用早膳——”學堂內的李監學提聲道。
就見二十四名小廝提著食盒魚貫走入學堂,為諸位學子分發早膳。
早膳十分簡單,分別是一盤點心,一盤水煮綠菜,一碗米粥,點心共有五塊,紅綠藍黃粉五種顏色,綠葉菜嫩綠欲滴,米粥粘稠,散發著縷縷熱氣,很是清淡。
“膳後開始晨課。” 李監學說完,就走出學堂。
堂內響起悉悉索索的咀嚼和喝粥聲。
朱佑樘轉目看去,見堂內所有學子皆是狼吞虎嚥,吃相驚人,每人桌邊,都恭敬站著送膳的小廝,與其說是等著伺候收拾,不如說更像是——
監視嗎?
朱佑樘微微蹙眉,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險些沒吐出來。那點心又硬又幹,簡直和石塊一般,莫說和屍天清的廚藝沒法比,就連街邊小攤販的手藝都遠遠不及。
“連少爺可是覺得不合口?”旁邊的小廝低聲問道。
“還、還好……”朱佑樘硬生生嚥下一塊。
“這點心雖然有些硬,但是回味甘甜,連少爺以後定會喜歡的。”小廝扯出一個笑臉道。
朱佑樘點點頭,端起粥碗,一口喝粥,一口吃點心,最後硬是將四塊點心嚥了下去。
旁邊的小廝似乎微微鬆了口氣,轉開了眼睛。
就在這一瞬,朱佑樘迅速將最後一塊點心塞入袖口,然後裝一邊模作樣咀嚼一邊道:“果然,吃到最後別有一番滋味。”
“連少爺喜歡就好。”小廝露出笑意,收拾碗筷食盒,和其餘二十三位小廝一同退了出去。
朱佑樘暗暗吸了口氣,轉目再看學堂內一眾學子。
所有人都端坐在桌前,認真讀書習字,無一人閒聊歇息。
那詭異的整齊認真程度,真如某人所說,著實有些不合理。
就這般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堂外二次響起“噹噹”鐘聲,韋苓之山長踏著晨光走了進來,撩袍入座,開始晨課:
“翻開書冊,首先,溫習莊子逍遙遊——”
“是,山長。”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徒於南溟。南溟者,天池也……”
朗朗讀書聲再次環繞整座書院,飄過碧綠的枝葉樹梢,掠過盤坐樹端二人的耳畔。
“哈欠——”樹杈上的郝瑟打了個哈欠,“聽了一早上書,簡直要困死了……”
“阿瑟若是乏了,不若歇息一會兒,若是有事,天清再喚你。”旁側屍天清道。
“行,那我先……”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