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雪娘一點也不怕她,只是歪纏不休,胡姨娘拿小女兒沒法,只得道:“傻孩子,你以為嫁給侯府是什麼好事?你不是也聽到了,侯府的那個公子哥已經在戰場上失蹤了,那是多要命的地方啊,失蹤了還找的回來?九成九是已經死了,不知在哪個坑裡躺著呢。你大姐啊,說白了就是去守寡的。別說你年紀還小,八字也不符合,就算都齊全了,娘也不能叫你去受那一輩子的罪。”
賀雪娘稍微安靜下來,遲疑地道:“那、那說不定侯府的公子沒事呢?大姐不就一步登天了?”
“哪可能。”胡姨娘一口否決,“那可是侯府的夫人,你以為是鄉下沒見識的那些傻婆娘,隨便由著和尚道姑的忽悠幾句就信真了?事情一定是壞到極點了,侯夫人再沒別的指望,才會信了這個餿點子。從來只聽說生了重病要衝喜的,現在那家的公子直接失蹤了,這能衝出什麼玩意?把個大活人忽然衝出來?這是發夢呢。”
賀雪娘怔怔的,還是覺得心裡不暢——侯府啊,想想就叫人心裡滾燙的字眼,就算去守寡,她也覺得便宜了她大姐。
知女莫若母,胡姨娘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只得把話往更明白了說:“霜娘嫁到侯府裡去,那府裡雖然沒有沒成婚的小爺了,可別的公侯伯府還多的是呢,叫霜娘細細替你打聽著,娘再替你盤算著,你放心,娘就生了你一個,還能虧待了你?”
雪娘眼睛就亮起來,不自覺露出了笑容道:“可是,我、我真能攀得上嗎?”
“霜娘是你大姐,她做了侯府裡的正經奶奶,你的身價不也就跟著往上提了?”
雪娘咬唇道:“大姐肯這麼幫我?她要是不願意呢?到時候她已經嫁進侯府,娘你就算厲害,也拿她沒辦法。”
胡姨娘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要是別人,還真拿不準。可霜娘是什麼性子,你也清楚。娘不敢說有多大本事,把她捏在手裡還不算什麼難事。”
想到西屋那麵糰兒似的大姐,雪孃的面色終於平靜了些,再把親孃剛才描繪出的美妙前景在心裡翻滾了一遍,雪娘修得細細的柳眉也平順下來,嘴角抿出了笑意。
胡姨娘見把她安撫好了,一時沒空再多說什麼,匆匆去安排晚飯,這裡雪娘把眼珠一轉,徑自去了西屋。
“好哇,你又在偷懶!”
聽得這一聲尖利的指責,坐在窗下的賀霜娘慢吞吞轉身,把手裡的活計向妹妹展示了一下,道:“我沒有,我在剪襪樣子。”
雪娘哼了一聲:“一雙襪子才能賣幾個錢?娘明明是叫你繡那個屏風來著,還有我叫你幫我繡的纏枝牡丹紋帕子呢?”
她一邊說,一邊已走到近前來,伸手進窗臺上擱著的一個小木筐裡翻了一通,撿出塊四四方方的布巾來,然後臉就拉了下來:“怎麼才這麼點?連朵牡丹花的樣子都看不出來,我前天就交給你了!”
賀霜娘道:“哦,是嗎?我要繡姨娘交待的屏風,沒有空閒,就這麼點還是硬擠出些時間來繡的呢。”
雪娘推她一把:“你現在不就閒著?快些繡,我等著用呢。”
☆、第119章
次日。
天光未明時,蘇家眾人已全部起來,門前一溜排停了十數輛大車,眾人忙忙碌碌地把各樣傢什往車上搬。
蘇家本身下人極少,算上珠華的兩個陪嫁丫頭也不過四個,不過有趕車的車伕一起動手幫忙,效率倒也不慢,到辰時朝陽升起時,諸般事宜也就差不多齊備,可以啟程上路了。
告別了聽到動靜出來送行的幾家鄰居們,大車載物沉重,車輪一路轟隆轟隆地往渡口而去。
車行小半個時辰後到了渡口,靠水吃水討生活的百姓們早已為生計忙活開了,販魚的,剝蝦的,扛包的力工,一片繁忙景象。
渡口邊停泊著大大小小几十隻船,船的種類也不少,大的有數丈高,小的長不過八尺。同蘇長越有定約的是府城裡一家綢緞商,姓朱,因運送的是綢緞布匹這類嬌貴的貨物,他家的船整治得十分乾淨整潔,連在船上走動的夥計們都穿著統一的粗布短褐,腳脛處繞著幾圈雪白行纏,同那些粗豪邋遢的別船夥計大不一樣,屬於朱家的四艘船上還挑著統一的“朱”字大紅燈籠,十分好認。
朱家在布行上是祖傳的買賣,幾代人下來,幹得不好也不壞,到朱老爺這一代時,終於把鋪子從一家開到了兩家,朱老爺十分心滿意足,往上看,興旺了祖業,對得起列祖列宗;往下看,他一共兩個兒子,以後一個兒子分一個,是正正好,不偏也不倚。
但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