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是太平無事,官員們談天的氣氛便以輕鬆為主,分了幾個圈,有論詩詞的,有說文房的,有聊公務的,還有交流鄰居家新近出了什麼八卦的,有的沒的,灌了葉明光滿耳朵。
蘇長越逗留了一會,該打的招呼打到了,俯身低聲和葉明光道:“光哥兒,秦學士對我有提攜的情分,我去問一問他有無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在這裡呆一會,我去去就來。”
這其實就是個禮數,秦學士不可能真給他安排什麼差事,不過去走過這個過場,雙方的顏面都顯得好看一些——但雖然是個過場,他也不能帶葉明光同去,哪有去幫忙還拖家帶口的,看著都不誠心了。
葉明光點點頭:“姐夫,你去忙,我就在這裡等你,哪也不去。”
蘇長越便匆匆走了,葉明光繼續待著,當個吃糕群眾。
“文兄,我覺得這裡用‘觀’更好,意境更為平和,‘見’字就顯得淺了些……”
“我從前都以為天下硯臺,端硯第一,前日偶得一方松花硯,色欺洮石風漪綠,神奪松花江水寒,才知這些器物,各有千秋,未必個個都能分出個高下來……”
“……你不知道他家那老太太,真是煩煞個人,專撿著半夜鬧騰,一嗓子嚎出來,能止小兒夜啼。內子吵得受不得,白日裡去問,他家人也怨得了不得,說他家老太太是怨恨孫女攀了高枝,不肯拿回大把銀子來,去把兒子贖回來才會如此——真是一點點規矩也不懂得,聖旨欽定了發配邊關的案犯,便搬座金山也贖不回來。這老太太不講道理,孫女到人家去了管不得,就磋磨兒媳出氣,撿著大半夜要茶要水,兒媳慢一步兒,就大罵不孝。打從他家搬到我家隔壁,連累著我們都睡不安寧。”
這說八卦的長篇大論,怨氣十足,把旁人的注意力也引過去了:“這是誰家?犯了什麼案子?”
又一個人笑道:“文兄呆了,這還用問,近期叫流放的還有哪家。”
問話的醒過來了:“不錯,是忠安伯府。我記得先聽說他家女眷都慘得寄居到了哪個土地廟裡,幾時搬到盧兄隔壁去了?”
抱怨的正是探花盧文濱,道:“別提了,有三四個月了,我起初也不曉得是他家,因他家成日吵鬧,隔牆傳過來,我才知道了。”
“他家孫女是嫁了誰?家事都一敗塗地了,還有高枝肯娶,莫非是個絕色美人?”
盧文濱不屑地撇了撇嘴:“絕不絕色我不知道,不過哪裡是娶,是讓人納了做妾去了。你們猜是誰家?”
“盧兄也不給個提示,京城豪貴上百,這叫人怎麼猜。”
“不是勳貴,再一個,只管往高了猜就是。”
屋內眾人再閒也不至於關注萬閣老的兒子又納了幾個小妾,因此都不知道,不過萬公子名聲在外,有了兩個限定條件後,立時就有人猜出來了。
盧文濱點了頭:“就是他。”
“這位萬公子真是——”
眾人免不了一陣議論,倒也不全是貶語,男人在納妾這件事上的態度總是寬容的,能把昔日的伯候之女納入屋內做個小星,想一想也是難得的風流豔福。
但這種話不便於大庭廣眾下宣之於口,於是總的來說,還是以不贊成的居多。
這個過程裡,盧文濱自然而然成為了話題的中心點,他眉宇間泛過一絲得意,忽然把目光轉向了葉明光,口氣輕慢地道:“這是誰家小兒,如何在這裡徘徊不去。這不是你胡耍的地方,隔壁有專為小兒開的一席,你應當去那邊。你不懂事,莫非帶你來的大人也不懂事,不知道按規矩來嗎?”
葉明光:“……”
他嘴裡還含著半塊糕,暫時不好回應。
旁人看他嘴巴還一動一動地在嚼,長相精緻又有些憨憨的,笑著打圓場:“是小蘇家的親戚,這孩子乖巧,並沒插話亂跑,他要在這裡,就由他去罷,聽一聽也礙不著什麼。”
也有人側目盧文濱:這傻裝得真沒技術含量,屋子攏共這麼大,便沒看見蘇長越帶人進來,總該聽到他介紹的聲音了,和人家有心結就有心結,有本事懟正主,乘大人不在,欺負孩子算什麼本事?
盧文濱這個脾氣,本身便不是很討人喜歡,他得的探花又籠著疑雲,不能服眾,當下就有人輕笑著道:“盧兄的耳力說來也是奇怪,隔著院牆和屋牆起碼兩道磚瓦,總是被鄰居的動靜吵得不能安睡;這同在一室,反而聽不到同年的說話了,真不知是什麼緣故。”
盧文濱紅了臉:“你——”
他當然是故意的,他頂著一甲探花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