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張興文那邊的切除術已經做完了。
好訊息是:切除術還算成功。
壞訊息是:他永遠失去了男人的獨有功能,另外,暫時還不能確定他的命是否就此保住了。
……這不瘋能行嗎?
張老太太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出她的憤怒了,都這樣了,居然還跟她說不能確保兒子的性命!
大夫也很憤怒:這種大症本來就有恢復觀察期的,一個好好的人切了還不能保證百分百就能活著變太監呢,何況張興文這種。這趟診實在是出得吃力不討好,辛苦了一夜沒睡,沒得著感謝罷了,又被噴一臉!
怎麼就能有這麼討厭的老太太呢!
還是張老太爺懂事些,來給安排了房間讓他和馮一刀一起吃飯歇息去了。
張老太太也顧不上和大夫一直生氣,忙奔進去看兒子的狀況。
張興文醒著,生不如死地醒著。
他還接受不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明明上一刻汪小姐唾手可得,他還巴結上了徐四公子,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巔峰,怎麼下一刻就天地翻轉,跌進他從未想過的深淵裡了呢?
簡直像做了一場噩夢。
可怕的是身上的疼痛無處不在地提醒著他,這場夢永遠醒不過來了。
他完了。
張興文就這麼躺著,乍看上去還很安詳,因為他的力氣都耗盡了,再也掙扎不動,嗓子也嚎啞了,說不出話語來。
張老太太近前來一看他這比死人多口氣的模樣就嚇傻了,顧不得自己那點情緒了,忙撲在床前語無倫次地安慰他:“三兒,你別傷心,總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的——”
張興文毫無觸動,眼皮都沒動一下:還有什麼辦法?他是活活地失去了那個器官,再麻痺不了自己了。
張老太太更怕了,努力想法勸說他:“對了,你不是喜歡那個汪小姐?娘有辦法,還叫她嫁給你,你娶了她,就都和從前一樣了!”她再也顧不得什麼要保密的了,一股腦全倒出來,“珠丫頭那有個叫紅櫻的丫頭,你知道吧?老大那個假正經和她有了首尾,而且紅櫻還有了身孕!這個大把柄他是再也賴不掉的,娘拿著這事去要挾他,他是個要臉的人,不敢不幫忙的,到時一定能幫你達成心願!”
——其實張老太太此時心裡未必不清楚,以張興文現在的狀態,哪怕紅櫻懷的是個金疙瘩也不抵用了,張推官拼著事情傳揚出去名聲盡喪,也不可能受她的要挾給幫這個忙,這麼去坑人,不只是結死仇了,簡直是結世仇的節奏。
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明知道是瞎話也說得斬釘截鐵的,別說,還真有點效用,張興文眼球轉動了一下,終於向她看過來了,嘴唇蠕動著,用氣音問了句話。
“紅櫻有了身孕?”
張老太太有點吃力地辨認出來,忙用力點頭:“沒錯,所以三兒你別擔心,你想要什麼,娘怎麼也給你弄到手!”
張興文的眼裡有了點亮光,他費勁地開合著嘴唇,擠出來點嘶啞得不行了的聲音。
“紅櫻的孩子不是大哥的,是我的,快把她要過來。”
……
兒子在廢掉之前居然留下了種,這本是個天大的好訊息,但張老太太一聽之下,渾身卻如浸入冰水之中,頃刻間從頭涼到了腳。
她看向兒子的眼神變得恐懼無比,聲音都劇烈地顫抖起來:“三兒,你說真的?”
張興文疲倦過度,沒精力分辨母親的狀態,他在枕上點點頭,繼續費勁地擠出聲音來:“時間對得上,快去。”
“……哦,哦。”
張老太太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往外走,她不敢想昨天她是怎麼把紅櫻弄出來,又怎麼愚蠢地交回去的,但她又不能不想,腦子裡不受控制地一一閃現昨天的畫面。
那不是張推官的種,怎麼會呢?
兒子什麼時候和紅櫻勾搭上的,她怎麼一點兒不知道?
這等能勾引親戚家男丁的賤人,還有什麼貞潔可言,也許她除了兒子之外,也和張推官有一腿呢?
——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兒子的!
這一句一在心裡出現,她的那些其它懷疑就立刻都虛軟無力地消散了,再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張老太太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一句話。
她加快了腳步往東院跑,因為太急切慌亂,她連個丫頭都沒想起來帶,直愣愣地就撲進了東院。
她這麼個又像逃荒又像討伐的姿態是很引人注目的,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