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考生;如蘇長越這種,他父親現在京裡做官,本家卻是德安府安陸縣的,兩地相隔上千裡,他要不是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哪裡會浪費這個時間來回奔波?
未來的外甥女婿人才既好,又有出息,張推官很替珠華高興,外甥女雖然身世凋零,但有這麼個夫婿,終身總是有靠了。
他就含笑看一眼珠華,珠華正襟危坐,只做未覺。其實張推官那一副考女婿的做派弄得她怪彆扭的,除了那點心虛勁揮之不去外,兼且還有一點逆反——她不討厭蘇長越,他這種明快開朗型一般人就算不喜歡,至少也不會討厭,但這和她對於被包辦的不悅感並不衝突,她的成長環境和張萱有太大不同,她不可能毫不掙扎地接受被安排好的婚姻,哪怕安排來的是個十全十美的男神也不行。
——咳,逆反的程度或有不同,但反正是不可能馬上欣然受之的。
張推官沒在意,外甥女能乖乖坐著就行,一般人看女子美德,總是以貞靜為要。倒是他這一望想起葉明光來,便向丫頭道:“去把光哥兒領來,他也該來一道見見。”
珠華跳下椅子:“舅舅,我去。”
張推官看她也罷了,她剛才感覺到鍾氏也在來回看她和蘇長越了,眼神中含著那種長輩特有的迷之欣慰,這麼個相親似地場面太怪了,她受不了,趕緊蹭著張推官的話溜了。
張推官:“……”
他一句“珠兒”含在嘴裡沒來得及出口,無語地望著外甥女快速消失的背影,這“貞靜”人設立了還沒一刻鐘就崩了,簡直憂傷。
珠華很快牽了葉明光過來,身邊多了個小胖子,再進屋時那種迷之氛圍就被打破了,珠華鬆一口氣,自然多了,推葉明光上前,主動給介紹:“那是從京城來的蘇家哥哥,你去作個揖。”
葉明光平常小大人一樣,又聰明又懂事,但見到陌生人還是有點怕生,他聽著珠華的話,兩隻胖手合到一起靠了靠,小聲叫了聲:“蘇哥哥。”
就要退回珠華旁邊去,蘇長越忽然探過身來,笑著歪頭看他腋下夾著的幾張紙:“這是什麼?你寫的字?”
珠華去拉葉明光的時候心神不定,他又圓滾滾的,還真沒留意到他帶了東西過來,聽了下意識便也低頭去看。
才只看個角落,她臉就抽了,忙要伸手去拿,卻遲了一步,蘇長越已經伸手先一步抽了出來,低頭觀看。
寫字的顯然是個新手,寫的是啟蒙讀物《三字經》,宣紙還一折一折地疊出了格子,展開如扇一般,看上去十分用心,但字就——
蘇長越原忍不住要笑,但很快收住了,因為他翻過兩張後,覺得有點奇怪起來,一般初學者不會寫這麼多複雜的字,而能把全篇《三字經》都寫出來的,字也不太可能還這麼醜了,起碼的橫平豎直總是能做到的。
一隻好似白胖饅頭的小手伸過來,小心地把蘇長越手裡最底下的一張紙抽回來,葉明光舉著給珠華看:“姐姐,你看,這是我寫的。”
原來他見珠華每天固定練字,他卻還練不著,心裡羨慕,小孩子好奇心又強,剛才珠華練到一半跑過來,筆墨放在原位沒收,他撿了這個空子,就趕忙爬到椅子上,學著自己塗了一張,要給珠華獻寶,因來得匆忙,順手一抓,把珠華的幾張也抓來了。
他還邀功:“姐姐,我照著你的字寫的,像不像?”
蘇長越伸頭看看他手裡那張,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憋著笑插話:“像。”一樣醜。
珠華哪裡看不出他的意思,很有點不服:她的字明明比光哥兒好多了好嗎?光哥兒那手不好握筆,寫出來的字一個賽她三個大,一撇下來還十分豪邁,旁邊的字都被擠歪得離了格,她的都好好呆在格子裡——
好吧這也沒什麼可驕傲的。==
大概在真練過字的人眼裡,她這筆字和葉明光就是沒差多少罷。珠華悻悻向蘇長越伸手:“給我。”
蘇長越一邊向她遞出去,一邊笑問道:“你學的是柳體?”
她這筆爛字還能看得出是什麼體?珠華驚呆——她“文盲”的一面暴露出來了,初學者習字,一般從顏柳入手,這兩位是法度嚴謹的大家,適合入門,不易放飛走歪,兩人的特徵也比較鮮明,所謂顏筋柳骨,一個含蓄圓潤一個勻衡瘦硬,所以即使珠華的字那麼醜,蘇長越還是可以辨出一點頭緒來。
但珠華不知道,她那點悻悻立刻飛了,能被辨認出是什麼體感覺上就很高大上啊,好像自己的字也不那麼醜了似地,她看蘇長越一下就順眼起來,忍不住衝他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