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這座師也就是會試時的主考官王大人——這王非去年的王尚書,而是另一位新任命的主考官,現任吏部左侍郎的王恩王侍郎,兩人恰巧一個姓。
王侍郎的品級比著王尚書低兩級,但他在中式舉人們中的人氣卻更高。
這很好理解,想一想吏部管的是什麼就懂了,不久之後,這三百名新進棟樑的前程要都從吏部手底下過,除了殿試後的三甲及考中庶吉士的舉子們可直入翰林院,不用輪轉六部觀政也暫且不用選官外,其他人的干係就大了,不管是留京也好,外派也罷,總之逃不過吏部的分派。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同樣發你去做知縣,是去上縣,還是下縣,江南,還是塞北,那日子能一樣嗎?有門路的還好些,沒門路全憑撞大運,萬一要被髮到雲南那等土司大過天、官員不如狗的邊陲之地去,那真是哭都哭不出來。
——所以現在有個現成的機會,能到僅次於吏部天官的左侍郎門上混個臉熟,眾人自然是趨之如騖,別說走了,爬都得爬來。
蘇長越等三人昨日看完了榜文,擠出人群后撞見了甘修傑,雙方各種喜不自勝互相賀喜自不用說,因甘修傑的小舅子不幸名落孫山之外,甘修傑沒了伴,還同他們約好了今日一道攜帶禮物來拜座師。
“想來王大人公務繁忙,也沒空一個個見我們,我們四個屆時一起進去,既盡了禮數,又給王大人省了事,說不準王大人對我們的印象倒好些。”
司宜春深以為然:“不錯,他們一個個肯定恨不得跟王大人獨自促膝長談,卻不想想王大人愛不愛搭理他們,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定能出奇制勝!”
因甘修傑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兩邊便定了箇中間點碰面,難免有些等待延誤,以致雖然出門早,但來到王大人府門前的時候,前面已排出一條不短的隊伍了。
司宜春發出感概:“我忽然覺得,我在會試裡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不是寫文章,而是排隊。”
他這話雖有些誇張,倒也不算無的放矢,因為會試三場,每場入場都是那麼折騰,提前半夜就要去排隊,回想起來實在是印象深刻。
不過王侍郎門前這隊要好排得多,因為見王侍郎不需要寫文章,王侍郎和這些後進末學也沒什麼好大談特談的,多是受了參拜,再勉勵幾句就完了。
這流轉效率就高,不過排了一個時辰,就輪著四人進去了。
進去行了禮,送上禮物,王侍郎今年將將五十開外,是個白麵微須的老者,話確不多,但態度很和氣,一點兒也沒擺官架子,而是真如師長般和四人諄諄交談了一會兒,每個人都照顧到了,又鼓勵他們在殿試中再接再厲,取得好的名次之後,端起了茶盅來。
四人識趣地起身告退,王侍郎輕咳一聲,道:“修傑留步,你是金陵人,老夫有個故友在金陵為官,多年不見,想問你打聽一二。”
座師有命,做弟子的自然無有不從,當下甘修傑便躬身停步,另三人恭恭敬敬地先退了出去。
及到出了王家大門,三人站到稍遠些的一棵大樟樹下等人。
一站定,司宜春就摸了下巴:“沒道理啊,王大人不留我也罷了,怎地也不留小蘇,卻把甘兄給留下來了?”
蘇長越道:“我等不是金陵人,王大人留我們沒用罷。”
司宜春大搖其頭:“小蘇,你不要裝傻,你難道真相信王大人留甘兄是為了問什麼故人?哼哼,這種託辭,哄小孩還差不多。我猜這王大人家中,一定有個待字閨中的愛女。”
這是戲文裡常見的劇目,但別說,還真屬於合理猜測,年輕到未娶妻的舉子都沒有多少,未婚進士就更少了,作為主考官近水樓臺,家中若真有待嫁愛女,來個先下手為強是很正常的事。
於被挑中的人來說,一能得官家淑女,二則初入官場正需要個強有力的上官引路提攜,因此通常都很樂意,既是合則兩利,這種師生翁婿的佳話便常有發生。
梁開宇提出異議:“不是我有意冒犯甘兄,甘兄的年紀擺在這裡,王大人如真有此意,看上你的機率都比看上他高些。”
甘修傑畢竟已經過了而立,對於一般家境的姑娘是上好選擇,他的準進士身份足以彌補他在年紀上的不足;但對上王侍郎這等實權高官,就要顯得不夠看了,人家的姑娘選擇多得是,並無必要屈就——除非那姑娘就喜歡年紀大的。
司宜春道:“雖然我認為你的話很對——”他嘿嘿笑了兩聲,話鋒一轉,“但我仍然堅持我的看法。”
左右等人無事,兩人便就此問題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