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布衣的光頭和尚緩緩從寺中出來。鬚眉皆白,長長的垂在臉龐兩側;一把不長不短的白鬍子也柔柔垂下。正是普渡寺住持濟空。與以往相比,他身上多了一些清靜無為的氣質,更像佛道修行有為的大師了。面上帶著悲憫和藹的笑容,讓人不自覺將他與佛門中那些度化世人的佛祖菩薩聯想在一起。他就像是那些仙佛在世上的代言人,行走在世上,讓人不自覺對他信任幾分。
“沐公子,今日怎會到普渡寺來了?”濟空緩緩走到他面前,站定,而後邊撫須邊笑著問道。
沐亦哲漸漸回過神來,看著濟空,淡淡笑道:“在家中閒著無事,就到這裡來看看大師。”這半年,夢清塵不在玉京城,他經常到這普渡寺來,與濟空談論佛法,下棋聊天,兩人關係倒是很好。
“公子莫不是有煩心事了?醉臥紗帳可無濟於事啊。”濟空意味深長地說道。
“大師什麼時候學會卜算了?竟連我喝酒都算出來了?”沐亦哲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相處這麼長時間,倒是沒聽說過濟空大師會卜算。
“這哪用得著卜算?公子你渾身有淡淡的酒味,還有些頹廢,面上還有些宿醉後未曾消散的紅暈,很明顯的。”濟空笑著說道。“到寺中坐一坐吧,喝杯茶解解酒。”
“那就多謝大師了。”沐亦哲苦笑道。而後,他隨著濟空緩緩走入寺中,在寺中一處涼亭中停下,坐在石凳上。有小沙彌奉上茶盞,淡淡的香茗氣味撲鼻而來,清香淡雅,讓人心神也不由定了定。
“公子可是願與老衲說說,有什麼煩心事難住你了?老衲或可開解開解。”濟空扶著鬍鬚,淡笑著看向他。
“大師,世間萬般苦,求不得最苦。我原以為我只是看著她幸福,只要她還在我視線內,我就不會困頓痛苦。只是如今才知道,看著她幸福了,我卻沒有我想的那樣豁達。”沐亦哲喝了口茶,長長的睫羽垂下,蓋住他眼中的痛苦悲傷。“我可以給她祝福,可我的心卻不會受我的控制不痛。”
“公子,一會兒隨我出去一趟吧。”沐亦哲以為濟空會說些什麼放下之類的話,卻聽到這樣出人意料的一句話。濟空大師直接轉移了話題。沐亦哲有些緩不過神,愣了片刻,而後含笑點頭,“好。”
一盞香茶之後,濟空喊來小沙彌取來了一個麻布袋子交給了沐亦哲。“公子,勞煩你,今天要跟老衲做些辛苦事了。”沐亦哲渾不在意地淡笑著搖了搖頭。
兩人下了山,沿著玉陵山下的那條溪水走著。沐亦哲有些不解,問道:“大師,我們這是要去何處?”
“去這溪水的源頭處。那裡有好些鵝卵石,最是適合鋪在寺廟裡,瑩瑩燦燦的,也多幾分致趣。”濟空看著沐亦哲,笑著解釋道。
這條小溪是從玉陵山不遠處的山上留下來的,也不知怎的,這山很是漂亮,有很多光潔晶瑩的石頭。不多時,兩人就到了這山的山腳下。
濟空笑著看了看沐亦哲,道:“我們登山吧,到山頂你可能就知道該如何做了。”山上有許多晶瑩的小石頭,煞是迷人,在陽光下還反射出瑩潤的光。
沐亦哲看到那些好看的小石頭,濟空就讓他將那些他喜歡的石頭裝進袋子裡揹著。一塊一塊的小石頭放進去,很快,他就吃不消了。
“大師,再背,別說到山頂了,我可能連一步都走不動了。”沐亦哲額頭汗涔涔的,苦笑著看著濟空大師。
“是啊,那可怎麼辦呢?”濟空微微一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放下呢?”
既然這些石頭沉重的讓你無法揹負,為什麼不放下呢?既然那些沉重的感情讓你承受不住,為什麼不放下呢?
沐亦哲放下麻布袋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思索濟空的那句話。那你為什麼不放下呢?為什麼不放下呢?
濟空看著坐在石頭上思考的沐亦哲,淡淡地笑了。聽別人說一萬句不應該,聽得進去,卻不一定記得住。只有自己經歷過,感受過,才會真正下定心思去做,真真正正地放下。
沐亦哲此時哪還不懂得濟空大師的意思,他本也不是如此扭捏、不灑脫的人。經人這麼一點醒,也明白過來,是自己入了魔障了。“大師,多謝你。”沐亦哲心中的鬱結頓消,由衷地笑了。
“不必。我只是說了,至於能不能醒悟,完全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濟空笑道。“公子,既然這些石頭都撿了,總不好就這麼扔掉了。不如我們這就下山吧。公子,揹著這些石頭隨我回寺廟吧。”
“走吧。”沐亦哲無奈地看著濟空大師,明明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偏偏有時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