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好。
許是小丫鬟提到了他,她竟然又開始做那個夢了。夢太過血腥,教她不寒而慄。
醒來時分,她在觀音像前拜了拜,願父母身體康健,願夢中諸人平安喜樂。
十數天後,陽光正好,微風和煦。
小丫鬟在桃花樹下,拾得一個美人風箏,獻寶般拿給她看。
沈知瑜微愣,風箏上繪有一個女子,立於桃花樹下,竟有幾分她的神韻。——確切的說,是她四五年前的模樣。
風箏上有一行小字,沈知瑜掃了一眼,唬得一身冷汗。
那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這八字她在夢裡夢到過,是那位素未謀面的陸二公子。
時人重視八字,除了父母親人或是極親近信任的人,很少告知別人。以防有惡人拿了人的八字,降頭,詛咒,使盡陰損手段。
沈知瑜忙命丫鬟將其收起來,她越想越驚,終是不大放心。遂執了筆,將小字添上幾筆,化為修竹。
後來幾天,清晨起來,她的小園門口總是會出現一束花,偶爾還會有風格奇特的畫。
沈知瑜心情複雜,又憐又嘆,她閉門兩年,誰會作弄於她?
又幾日,沈夫人來到別院看望女兒,悄聲告訴她,陸家夫人聲稱二兒子要求娶知瑜為妻。
沈知瑜神情恍惚:“求娶?”
她很不解,以他的身份家世,不愁無名門淑女為配,為何向被休棄了的“貌若無鹽”她,求親?
“他說,曾在夢中相見,許是有緣。”沈夫人嗔著點了女兒的額頭,“這可是陸夫人親自講的,竟然連你的八字都知道。夢裡相見,我可不信。你說吧,你是不是和那陸家老二,私自有了首尾?”
“母親明鑑,絕無此事。”沈知瑜連忙澄清,雖說母親眼中笑意盈盈,可她也不敢大意。何況,她清楚,她並沒有見過他。
她嘆息,大概真是夢境吧。
她幼時跟著兄長偷偷看過幾本話本子,故事中的才子佳人,也有以夢傳情的?莫非就是如此?
只是為何她的夢這般怪異?
母親問她的意見,說是那陸家公子求親,雖要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也想要她點頭。
沈知瑜默了半晌,想到自己夢裡,對於嫁給他,大約是歡喜的。在母親殷切的目光中,她微啟唇,輕聲道:“母親做主便是。”
是緣也好,是怨也罷。他敢娶,她就敢嫁。
……
饒是如此,沈知瑜還是在觀音像前拜了許久。
說來也怪,自兩家議親開始,她不再做那個夢了,夜夜好眠。
不知陸家用了什麼法子,竟求來了皇帝的旨意。有了聖上賜婚,沈夫人腰桿子更直了,走路生風,定要讓女兒風光大嫁。
又是十里紅妝,沈知瑜坐在轎子裡忐忑而期待。
從頭到尾,都很順利。跨火盆時,她聽到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別怕,有我。”
她身子一僵,或許是錯覺,這聲音竟然和夢裡的一樣。
陸文軒離她近,明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只當是她想起了上一次成親,心裡有陰影。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澀然。
陸文軒經歷了太多世界,自以為很難再有情緒波動。可是禮成時,他仍舊抑制不住喜悅之情。
他悄悄握住新娘子的手,還好,這一次,沒人能扯開她,也沒人能傷害她。
是夜,賓客散盡。
蓋頭掀開,四目相對,陸文軒微微含笑:“阿瑜……”
很抱歉,教你等了太久,謝謝你,給了我愛你的機會。
……
陸文軒對婚後生活極為滿意,在他看來,沈知瑜樣樣出色,嫁給他,是他的福氣。相處越久,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女子。
他甚至不厚道地慶幸,還好,她當日許給了不靠譜的段景陽。還好,她沒有嫁給別人。
陸文軒能感覺到,她心裡不是沒有他。
她在乎他,遠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不是妻子對丈夫,而是女人對男人。
或許現下還不夠深愛,但是誰敢保證他們將來不會深愛彼此呢?
——更何況在陸文軒眼中,一生相伴,無需太過濃烈的愛。不多一點,不少一點,剛剛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