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有我。”
她未來的夫婿,從頭到尾,只來得及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他握了握她的手,將她擋在身後。
那女子太過厲害,喜堂成了修羅場。
長劍穿胸而過,她從疼痛中醒來,額上冷汗涔涔。
沈知瑜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她和陸家二公子並無交集,只是敬其忠勇,惜其早逝。為何會屢屢夢到他?而且夢中還是那種關係?
更何況,段家公子三年孝期已滿,他們婚期在即。
到底是一場夢罷了。
她替那位素未謀面的陸家二公子抄佛經,暗自祈禱他靈魂安穩,來世健康長壽。
終於到了她出閣的日子。
沈家嫁女,十里紅妝,熱鬧非凡。
沈知瑜坐在花轎裡,聽著轎外的喇叭嗩吶,一時恍惚,竟不知此刻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那個夢裡,也是這般光景。
她的心忽的一抽,若是依著夢,那接下來……很快,她又搖頭,笑自己痴傻。若真是依著夢,她都死了兩年,恐怕墳頭的青草都很高了。
夢只是夢而已。
拜堂之際,夢裡的女子從天而降,一聲清喝,震驚全場。
沈知瑜身子一僵,下意識看向身邊人。然而,那雙皂靴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離開了她的視線。
“碧華,你怎麼來了?”
沈知瑜心下微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段景陽的聲音,並不難聽,卻教她不大舒服。
“段景陽,你真的要娶她不成?”是夢裡那女子的聲音。
“我……碧華,我……”段景陽忽的提高了聲音,“父親,母親,孩兒不孝,有負父母生養之恩。”
“妹婿此話何意?”沈家大公子越眾而出,高聲問道。這是公然不把沈家放在眼裡麼?
段景陽不答,咚咚咚,三叩首畢,他與那女子攜手而去。
現場一片慌亂,人們驚呼著去看哭成淚人的段夫人和怒不可遏的段大人。
沈知瑜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她的小丫鬟扶著她,眼淚直往下掉:“苦命的小姐……”
沈知瑜嘆息的同時,鬆了口氣,比起夢中的情形,眼下要好上太多。
她掀掉了蓋頭,朝段氏夫婦盈盈下拜,請二老賜休書。——畢竟在世人眼中,她已是段家婦。
沈家的女兒,至少要保留最後一點體面。
沈氏立家多年,只有守節而死的婦人,從未有過被休棄的女兒。
沈知瑜終究是沒回沈家大宅。她的父親,古板嚴謹,斷不會允許她入家門一步。
沈家大公子沈知瑜向段家討要說法,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段景陽遠去沙漠,不再會還。莫說找不回來,即便是找了回來,還想讓她再嫁給他不成?
沈知瑜安慰母親兄長,還好啦,過兩年,等人們對這件事的記憶淡了,就好了,不會影響族中姐妹的親事。
——聽丫鬟說,京中百姓提起她,多會道一聲可憐,也有不少人猜測她貌若無鹽。——若非如此,那段景陽為何棄她不顧?定是她容貌鄙陋。
那位大膽搶親的姑娘,可真是美豔無雙。
沈知瑜只是笑笑,傳言罷了。前幾年不是還有人誇讚她豔冠京都麼?天曉得,他們何時見過養在深閨的她!
在沈家別院,她住的也算舒心,每日養花弄草,看書撫琴。擺脫了那個噩夢的她,心情不錯,幫父親抄佛經,給母親做衣衫。
不過,這兩年,父母開始琢磨著再幫她找夫家。她雖在別院,卻也聽說了。
她不恨嫁,但不能拂了他們的好意。她如今已經二十一歲了,本朝女子十六七歲就成親了。
她十六歲定親,段景陽守孝等了三年,又在別院住了兩年。她是老姑娘了。
有一天,她正在打棋譜,丫鬟忽然告訴她:“小姐,小姐,伏波將軍沒死!”
“誰?”
“陸家二公子,聖上封的伏波將軍啊!”小丫鬟感嘆不已,“死了五年了,竟然回來了!”
沈知瑜一顆心砰砰亂跳,佯作隨意地道:“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皇帝和陸老將軍都說是真的,街上都傳遍了,說他當年另有奇遇……”小丫鬟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沈知瑜默不作聲,她心中瞬間轉過萬千念頭,最後卻只化作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