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覺。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枯黯啞,“為什麼?”
“這是我遇見你之前的事。”勳世奉顯然誤會了我的問題。“的確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勉強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沒有想過殺人,我只想借用一部分黃金。”
“為什麼?”
很久之後,勳世奉冰冷的聲音響起,“那是2008年。”
一聲2008年,似乎可以解釋所有的事情。
是的,公元2008年是極其特殊的一年,那一年美國次貸危機席捲全世界;那一年多少屹立金融街幾個世紀的百年投行被清盤,那一年多少曾經的傲視資本市場金融巨鱷分別在紐約與倫敦的家中吞槍自殺;那一年,滬深兩市蒸發了不計其數的財產,多少家庭傾家蕩產;那一年,我從學校畢業,等待家人過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卻終於什麼也沒有等到。
那一年,據說是閏八月,歷史上的閏八月據說都兇狠,於是,那一年也是這樣。
(真正的2008年是閏年不是閏月)
勳世奉終於轉過身,我明明正對他的面孔,卻看不清楚他。
他開口,“我的合夥人迪蘭·德賽雷爾在倫敦家中吞槍自殺,a…tech的股票已經一文不值,如果康斯坦丁清盤,我身上負債是幾個世紀都無法清償的,唯一的後果也許與迪蘭一樣,不,甚至比他更糟糕。整個2008年,我手中的槍一直處於上膛狀態。alice,我不想把這些負面的事情告訴你,但是,我不能欺騙你。”
我找到自己的聲音,“蘇家,是無辜的。”
“我知道。”勳世奉向前走了一步,我看清楚他,他的面孔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人類的感情,他卻說,“良善是陽光所及的地方人們最推崇的品格,但是,很遺憾,人都是自私的,身家性命與利益總是排在最前面。”
聽到這些,我以為自己會哭,但是,我卻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
我與勳世奉,我們的確相愛,但是,我們卻是一對最不能相愛的人。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們之間間隔了那麼多,前世今生的距離,家族的血海深仇,這是一條鴻溝,沒有人能跨越,愛情,也不可以。
我,“告訴我,你說的都是假的!”
“alice!”
他開始驚慌,我感覺身體中有一股熱流衝出,羊水破了,我知道,我們的孩子將要出世。
孩子,無辜的孩子,他真的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錯的,一切都是錯的。
我當時真的應該仔細聆聽馮伽利略的話,我應該遠離勳世奉,遠遠的離開,再也不見,也許就不會揭開這樣的秘密。勳世奉不信任別人,他不可能對待一個陌生的女人說出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黑暗,以他今時今日的權勢與地位,幾乎再也沒有人可能揭露他的過往,那麼,這樣的一切都會被掩蓋過去,我不知道,我就可以在無知中度過混沌的一生。
但是,現在呢?
他抱住我,我用力咬住了他的脖子,可是,沒有力氣,鬆開,他不明白,他什麼都不明白,他慌亂的叫著醫生。他就在產房裡面陪著我,他握住我的手,等待我們的孩子出生,他什麼都明白。
疼,身體被撕裂的疼。
那是一種躁動,一個新生命就是伴隨著這樣撕心裂肺的疼痛,以一聲響亮的啼哭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alice,我們的寶寶出生了,是一個兒子。”
恍惚中,看見他,我以為我不會再哭,但是,此時,雙眼中的淚水盛夏的暴雨一般,滾滾落下。
第196章
勳世恪去世之後,直接下葬。
葬禮很安靜,這是私人葬禮,當然,他也沒有什麼公眾葬禮可言,這個時候只有勳氏家庭成員參加。
他的母親終於也出來了,出乎一些人的意料,她的母親沒有表現的特別頹廢,反而衣著整齊,一身黑色的裙子合身的貼在身上,戴著白色珍珠。
在這兩年中,他的丈夫與兒子相繼死去,但是她沒有被打垮,因為她擁有一個秘密,那就是她還有孫子。勳世恪死去之前已經成功做出了試管嬰兒,並且這個孩子已經在代孕母親的子宮安全著床。勳三夫人認為,只要她們還有孩子,她的人生就不算結束。
勳老夫人卻似乎一夜之間老去。
其實,她的年紀早已經不年輕,過了古稀之年,未到耄耋,卻擁有一雙未曾老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