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高順這樣曾經狠狠落過許都面子的降將,許都也一樣能接之納之,不止能讓他收兵敗之人的遺孤做義女,許都還會對其安撫照拂,在降將和舊有將領之間他們一視同仁。
這樣的政治訊號不可謂不高明。做出決定的主人和贊同的決定的參謀們一致認為這事其實於許都最大利益考量後的最好選擇。甚至連當事人之一的曹昂都在知道此事後預設了這些決策的正確性,很客觀很冷靜地在一旁分析這些姓氏背後的政治力量。
但是這的只是其中之一的當事人,對於另一個身在許都,跟隨荀彧總理後方事宜的當事人來說,這樣的決策卻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曹丕得到訊息那天也是郭嘉家書到達蔡嫵手裡的那天。
那天蔡嫵在聽杜蘅說完所有產業事宜以後,遣退眾人,放鬆地伸了個懶腰:總算沒白忙活幾個月,許都東城那些事現在終於步入正軌了。接下來,就該是照兒和二公子的事該提上日程了。
蔡嫵拍拍手,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就見柏舟那著封信趕了進來:“主母,先生前線來信。”
蔡嫵頓住腳,眼睛亮亮地接過信,拆封展開,滿臉笑意地看是看信。
柏舟站在她一旁,偷偷瞄著蔡嫵表情,暗暗在心裡揣摩自家先生會在信裡寫些什麼。可是審視著瞄著瞄著,柏舟就發現主公臉色有些不對頭:她嘴角的笑意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轉而顯出僵硬、驚詫、難以置信的複雜之色。
柏舟很是好奇:先生到底是寫了什麼,怎麼主母會露出這種表情?
卻聽蔡嫵“啪”的一下一合信紙,抬起頭,盯著柏舟一字一頓:“立刻備車,去司空府。”
“啊?”柏舟下意識地驚訝了下,怎麼也想不到平日都是步行去司空府的主母今天怎麼突發奇想要坐車了。
蔡嫵目光銳利地瞪了柏舟一眼,柏舟立刻低下頭,恭聲應諾,小快步退出廳門,著人備車。
蔡嫵把信摔在桌案上,攥著拳頭在廳裡焦躁地走了兩圈:要趕緊!她沒那麼多時間,她現在就盼曹操還沒來得及告知府裡那些夫人們。或者曹操的信比郭嘉晚來一會兒,丁夫人她們還沒來得及拆封。那樣的話,一切還都有迴旋的餘地,至少在事情沒攤開之前,在知道的人還很少之前,有些東西是能更改的。
許是察覺到蔡嫵當時的急切,柏舟動作很快地備好車。蔡嫵身段利索的上了車,連杜若都沒來的及帶就匆匆得趕往司空府。
但是等她到達司空府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在丁夫人她們經常見客的花廳裡,尹夫人。環夫人她們正在笑嘻嘻地跟丁夫人、卞夫人道喜。聽那意思,她們已經知道這喜從何來了。
蔡嫵腦子“嗡”了一下,在渾身發僵地看了看卞夫人後,手指微微抖了抖,扯出一個不太自然地笑意對著卞夫人道了聲平淡古則到聽不出意味的恭喜。卞夫人好脾氣地衝著她笑了笑,然後轉過頭,一派和悅地接受其他人的賀喜聲。
蔡嫵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景象忽然發現自己城府到底還是不夠深沉的。在這應該做戲的時間,應該與人同樂的時間,她腦子裡竟然不斷的閃現她家照兒跟曹丕相處時的種種情景以及照兒之前帶著嬌意和羞惱那句:“全憑母親做主。”
蔡嫵想:她應該不是個好母親,至少不是個好義母。不然她怎麼會對照兒的事情一拖再拖呢?明明她知道兩個孩子已經兩情相悅了。為什麼她當時就沒有立馬挑明呢?許都東城?對她真的重要嗎?那些產業,正軌與否,盈利與否,與她們家到底有多少利害關係呢?不過是些身外物罷了,她當時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想著把那事解決了以後再說自家姑娘的事呢。
果然,世事無常。她到底還是太嫩,還是搞不清許都的節奏和規則。白白讓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蔡嫵在司空府坐了一刻鐘。腦子裡的自責、愧疚和憤怒就整整淹沒了她一刻鐘。她甚至連自己是怎麼跟丁夫人告辭都沒不清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司空府門外。門外不遠處是自家的馬車,而馬車站著的,則是她這會兒最不知道如何面對的人——她的義女:郭照。郭照手裡捏著的,正是她匆忙離開時摔在桌案上的家書。
蔡嫵望著靠在車轅旁,不言不語,靜靜站立的郭照,心裡就像被人狠紮了一針一樣,止不住地銳疼。她在張了張口後,最終也沒想到要說些什麼。只好緊走幾步,站在郭照身前,用身子擋在義女和司空府的大門之間:照兒的性情,她瞭解的很。但是正因為她知道女兒身上的那股決絕,她才更怕她會做出什麼事情,傷了自己,也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