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見到傅明嘉的子侄們,便依舊推行著這個預設的慣例。
索性那些年來,那些為官的傅氏族人能力也不算突出,從沒橫空出世一個可以升入中央的,故而這麼多年來傅氏後人與皇家之間才從無交集。
可這個傅懷安卻是個例外,是個有能力的。
從好些年起,吏部就注意到了此人,連閔首相也曾有所耳聞。每三年,如何處理傅懷安的升遷對吏部來說都是一個大問題。
升吧?承元帝雖是被太|祖撫養過的,但他也是正懿皇后的曾孫子啊,這要是心裡頭記恨著傅家,那以後會不會給吏部的人穿小鞋啊?
不升吧?可人家確實政績斐然,吏部官員擔著選任天下官員的重任,著實有那麼幾個可惜良才之人。
最後的結果是,傅懷安這十多年下來,每三年一次的調任,碰到不惜才的,便還是讓他在原來的位置待著;運氣好碰到惜才的,倒是會將他從一縣主簿的官職提到一個鳥不拉屎小縣城的知縣,又有一次從那犄角旮旯的小知縣平調成了位處繁華江南的萍鄉縣的知縣。
再往上一級的府尹,就沒人敢給他調上去了。
因為到了府尹這個官位,每三年的考核那是都要面聖的,不像知縣,只要吏部官員考核一番便可以了。
要是叫承元帝記起了這個人身後那位給皇室帶來了那麼多年負面影響的女人,那誰能保證承元帝不計較呢?
閔首相說完,其實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他現在雖然是文官之首,但這個首相也只是因資歷老而得來的,可不是什麼才幹卓絕。
承元帝卻一時沒有說話,反而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許久才輕輕“哦”了下,像是恍然大悟般地道:“是崇華夫人孃家的後人?”
崇華夫人……?
閔首相鑽著腦袋想了又想,才想起來“崇華夫人”正是太|祖皇帝在登基後冊封傅明嘉的嘉號,這也是本朝以來第一個品級和封號不隨其夫、而是由皇帝另賜的女子。
但傅明嘉是一個把傅家從小小的江南富商之家壯大到大周首富的傳奇女子,還是在這塊大陸最戰亂的年代裡完成的壯舉,她那傅家家主的身份太過深入人心,後人便多以“傅家主”的名頭稱呼她,這個“崇華夫人”的封號倒很少有人提及。
沒想到世人不大記得,承元帝提及起來,用的卻是“崇華夫人”這個尊稱。
這不對頭啊……承元帝的話語裡竟還帶著淡淡的……敬重?
包括閔首相在內的在場官員都十分驚訝。
但他們沒這個膽子求證此事。
閔首相抿了抿嘴,正要再開口解釋得詳細一些為何傅懷安的官職十餘年來一直這麼低微,卻聽承元帝了悟地道:“朕知道了。派人前去將傅氏女請來,好好問一問究竟。傅懷安那裡也早日派人前去接應,務必安全將其接到京中。不可再出差池!”
見頗有幾人呆呆地望著他,承元帝微微笑道:“不管怎麼說,傅家在立朝之前捐助給大周軍隊的糧草不知凡幾,如今他家後人逢難,又是被貪官汙吏構陷,於情於理朝廷都不能置之不理。”
承元帝幼時,曾聽撫養他的太|祖皇帝提及那些舊事,他心中雪亮——當初傅家主和傅家全族一併遠離襄京城乃是有著迫不得已的苦衷,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要翻這個“苦衷”的人早已沒了,而且即使再被翻出來的後果也不大了,那麼傅家人委實不必再這麼委屈下去。
他說得輕鬆,卻不知眾臣心中可是受了不少的驚嚇。
若早知道陛下對曾祖母的情敵後人是這麼個態度,那他們這些年在又小心翼翼又糾結地做什麼呀!
“此案暫且交由刑部調查,派人隨同工部的人一起立刻啟程前去江州,除了此案所涉人員要調查,江州水利的工事亦馬虎不得。若真的如傅懷安所說,江州刺史貪贓枉法、偷工減料,那短時內他們一定無法將水利工事完善,一查起來必定有所名目。一旦發現缺漏之處,工部要儘早將工事修補好。”
承元帝徑自安排著諸事。
趙攸瀚一直都沒插嘴說話,此時卻微微安了心。
傅家人在六十多年前曾有恩於他的姑祖,那時趙家便答應日後會命後人報答在傅家的後人身上,這也是他在妹妹艱難生產時還得進宮來的原因。
他自己是不那麼重視傅家的恩惠的,但於祖父卻是傅家人對自己的親姐姐有著救命之恩,向來重情重義的祖父在聽聞此事後只怕會硬撐著病重的身體進宮求情,那於祖父而言真是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