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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老鴇兇惡,她們拉不到客,受餓、受笞,俱不可知。

出了茶館,離了酒肆,一路上大家都多多索索,眼睛還不時地流連,盼望能有人問一句、看一眼,她們就好蛇纏老鼠似地纏上去。街邊偶有行人,也多知道她們的身份,匆匆地躲避瘟疫一樣避開。

至於跑,更不敢想。到處是人販子,跑了,也沒有出路。何況這些女子沿街覷著,那些街巷的暗處,都不時有人的影子――那是“保護”她們的人。

此時,月光清清地照下來,

她們滿身疲憊,滿臉悽惶,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一路默默無語地行至蜈蚣盪口,眼見得蜈蚣蕩燈火通明,她們越發惆悵,這二三十人裡有人已經開始一邊哽咽一邊罵罵咧咧。

忽然,最小的那一個,年紀大約有十六、七歲,白粉下的臉蠟黃蠟黃,方臉、厚嘴唇、瘦乾乾身子,只有一雙眼睛生的好看嫵媚一些,人家都叫她“黃臉”。

黃臉低低喊道:“有人!”她指著蜈蚣蕩一片最冷清的屋舍,那裡燈火黯淡,一片漆黑,是她們這眾姊妹的居處。隱隱綽綽,好像看見有一個人影癱倒在牆角的隱蔽處。

女人們面面相覷,黃臉視力最清楚,說:“好像……好像是個女人。”

一群人裡面有幾個最大膽的決定去看看。

包括黃臉在內的五六個人,就走近一看,果然是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瘦骨嶙峋,跟花子似地。頭髮髒成一縷一縷,面板黑而有繭,臉上身上都是血跡,在黑乎乎的夜裡,根本看不清長相。她昏昏沉沉、嘴裡胡亂嘟囔,人事不知。

看清這女人的虛弱,其中一個比較謹慎的大姐蹲下去,在這個女人身上掏了掏,說:“反正不是良民。沒有路引和別的證明,一枚銅板也摸不到。八成不是個逃奴,就是乞丐、流民。”她望了望姐妹們才淒涼地慢慢說:“也可能是個不中用了的‘鄰居’。〃

蜈蚣蕩裡的女人,多半是沒有正經身份了的,出去了,也找不到什麼活路。經常就有“不中用了”的女人被鴇母命人丟到巷子外邊,任其死生。

她說話的時候,屋舍裡面大概是聽到了一些動靜,忽然響起一聲高亢的怒罵,假母似乎因為沒有客人,氣得厲害。這群濃妝豔抹的女人,摸摸自己手臂或者腿上的鞭痕,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似乎看到自己將來的命運,不由一個個低頭垂淚。

一個不知來路的人,或許就放置不管罷。說不定明天清晨,她就消失不見了。在蜈蚣蕩裡,就這樣消失了的女人不計其數。

活著消失,或許是被人牙子帶走了,估量姿色,典到黑市。或許是被拍花子的乞丐拐走,去給團頭做牛馬。

也或許……反正沒有好的結果。

死,也並不稀奇。這樣因為病餓而橫死街頭的乞兒流民多的是,很快就會有巡夜者把這些屍首集中到城外的義莊去,胡亂埋在亂葬崗裡。

和她們這些人的命運,何其相似。

黃臉蹲下來,聽到這個昏昏沉沉的女人嘴裡無意識地喃喃:“姆媽給你吃的……撐著……撐著……姆媽給你吃的。”口音似乎是南細城北邊的祈山人。祈山旱得最厲害,前幾個月幾波流民,都是祈山的難民。

黃臉霎時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大忪道:“眾姊妹……俺……俺”她回頭哀求地看著姊妹們。

姊妹們知道黃臉的身世,她也是因為祈山大旱,被爹媽所賣,才流落於此。

她們聽到這話,也紛紛想到自家的身世,也半是哀憐半是自傷,不由都動了惻隱之心。年紀大一點的楊姐走上來,一語定乾坤:“我們雖然賤得很,但也都是人。見死不救,不是人乾的事。”

“這娘子似乎是燒著,黃臉,你院子裡有空餘,乾淨一點,媽媽也去的少。姐妹們給你打掩護,避開那些‘眼睛’,叫這娘子暫且住在你房間後邊的那小屋子裡面。”

黃臉微微高興地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第51章 人間路之娼門婦(一)

蜈蚣蕩西南角落這一片低矮陰暗的屋舍叫做玉順堂,是整日那些販夫走卒往來的低等地方。又叫“鳥窩子”。

一條條狹窄的走道進去,一扇扇木門開在牆上,簾布垂下來,一個個鴿籠似的小屋子。行人經過那些倚著門巴巴望著的麻木蒼白的女人時,一股辛辣、嗆鼻的劣質脂粉味就在空氣裡盤旋。

當然,與這些劣質的住處不同的,還有盡頭的那些乾淨的好院子。小崔就住這好院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