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喊大夫。
這是一個悽風苦雨的夜裡,門外風雨乍作,呼呼地颳著門。
林綺年正待請半昏半睡的老父吃藥。
門外卻傳來一個老管家的喊聲,喊聲透過風雨傳來,無端帶著悽苦,已經模糊了:“老爺――老爺,陳家的音信來了!”
林嗣宗強撐著睜開眼,叫了一聲:“信……”
開啟的房門,刮進混著雨絲的風。雨聲打在石階上,風吹得門板咯吱響。
進門的管家衣服被淋溼了大半,滿身雨氣,滿臉悽惶。
林嗣宗看著他,動了動嘴:“說……”
林綺年覺得有些不妙,她不在乎什麼親事不親事,只怕她爹動了情緒,因此厲聲喝道:“管家!不許在這打擾爹養病,出去!”
林嗣宗死死盯著管家。管家還是垂著頭說了:“陳家……陳家來信,說是這樁親事,還是……還是不要提了。”
林嗣宗臉色一白,忽然灰敗了幾分,他閉了閉眼,道:“果然是――”
他吐了一口血。
這時候,風雨中又有一盞遙遙欲墜的燈靠近了。遠遠傳來林壽永的喊聲:“爹――親事能成了!”
可是陳家不是說親事不再議了嗎?
管家手裡的是陳家老爺親筆無疑,尚有印章在。
那展燈漸漸近了,才發現林壽永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族人――林嗣宗的堂叔。
林綺年覺得不對勁,她擋在父親身前,冷冷問:“大兄請出去說話。”
林壽永身旁的堂叔喝道:“長輩商談婚事,哪有你一個女子說話的地方!該出去的是你!”
少女聞絲不動。
林嗣宗在女兒身後,有氣無力地開口:“綺年,出去。”
林綺年還不走:“爹,你的身體……”林嗣宗勉強地揮揮手:“出去――”
林嗣宗很少疾言厲色,林綺年這才無奈道:“兒就在外邊的廂房,一有動靜就來。”
等她出去了,林嗣宗強撐著一口氣,問道:“什麼親事?”
表叔壓下滿腹的不滿,這才笑道:“是門好親事。齊家老爺有意求娶綺年。齊家是近年來新搬來京城的江南大族,這位齊大人更是聖眷正濃,任職禮部。”
林壽永也笑道:“爹,齊大人為人知禮而儒雅,一向最有規矩,府裡也是乾乾淨淨,絕沒有寵妾滅妻之事。”
林嗣宗瞪大眼珠子,那把瘦骨頭竟然忽然有了力氣,一把奪過身邊案几上的藥碗,碰地扔向林壽永。
林壽永意想不到,被砸了滿身的褐黃藥水。
“爹――”他剛喊了一聲,林嗣宗就冷笑道:“你當我久不理朝堂爭鬥,就甚麼都不知道了嗎?齊家,齊家的確權勢正隆,可那個齊子成――他去年剛死了原配。今年比我都大了兩歲,恰恰四十有三!”
他像是被怒氣慣得臉色紅潤,竟然忽地能自己坐起來了:“你妹妹即將十七。今年也不過二八之齡。嫁過去,給一個兒子都娶妻了的人當填房?”
一旁林嗣宗的堂叔忙出來打原場:“侄子,齊家與我家若是成了親家,我族就――”
“呸!”林嗣宗恨道:“你要嫁,就嫁自己的女眷去罷!”
堂叔被啐了一臉,登時也怒氣來了,冷冷道:“實話同你講。結親是結兩姓之好。我族裡就你家的一個嫡系的嫡女正當婚齡,嫁給陳家那個已經朝中無人的落魄家族,於我族無益。這樁婚事,就算你一個人同意了,它原本也就成不了的――整個宗族都不會同意!”
他說話的時候,天邊忽然一道驚雷滾過,雨聲又大了一些:“林嗣宗!你為族長這麼些年,只想著那些下等人,哪裡照顧過族裡的利益!而今,難得你女兒還有些用,能教齊林兩家結秦晉之好,你還不肯小小犧牲一下嗎?”
從堂叔一開口,林壽永一直縮在一旁不說話。
林嗣宗拍著床,道:“好一個宗族!今日既要論族法,我便論與你聽!凡女許親,必要上告族長與家長,得了族長與家長許可,方得成事。今日老夫既是家長,又是族長,怎麼還嫁不得自己的親女了?”
堂叔眼一翻,嘲笑道:“侄兒未免高看自己。你自請工部,多年來又因屢屢救災而不放賑銀之事,早已得罪朝中,連累我家失勢。何況你多年來照顧佃農而輕宗族,有亂族之舉。就在前幾日,聽說侄兒病重,祠堂裡數百族人依照族法,開了一個宗族內的大會,德高望重的族老們一致決定為替侄兒分憂,臨時教人暫代族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