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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她欲上前詢問,林嗣宗卻揮揮手:“綺年,爹今天累了。休息前,叫你大兄過來。”

爹並不願意多見那個熱愛小腳,又自稱風雅的大兄,今天……?

但她也只好退下,想著去看看哀兒也好,就往林壽永的宅院那邊去了。

只是回身前,聽到林嗣宗一聲聲喃喃:“天耶,天耶。”

☆、第31章 瘋婦人篇(七)

一切都很反常。

林嗣宗憐愛小女,林綺年曾發誓說不嫁天下蠢物。他只是笑道:“我在一日,留兒一日。”

長在父手十六年,林綺年未曾聽聞過議親事。

而今,家裡卻隱秘地有陌生的冰人進進出出。還有宗族中人,也開始陸續來了府裡。

有幾個族老,看到她,就得意又鄙夷地笑一笑,似乎掌握了某種隱秘的勝利。

而父親說是小病,卻又說這病較纏綿,需要靜養一段時日。許多日父親都不見她。

她從來聰明,稍一細想,就大驚失色,不顧父親要自己禁足房內的禁令,去拍林嗣宗的院門,大喊:“爹――你讓女兒看看你,爹!”

銅環被她扣的震天響,裡面依舊無聲無息。只有一個老僕人在門內回她:“娘子,老爺說不想見你,教你去休息。”

她拍著門的時候,林壽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妹妹,你還是讀讀女徳女戒罷。”

他最近不知為什麼,倒對幼妹溫和了許多。只是一開口,那股言語,就讓少女從心底發厭。

少女不理他,只是拍著門大喊,哽咽求道:“阿爹,你的心思女兒知道――知道!”

林壽永無趣地走了,走前像模像樣地喊了一聲請父親好好養病。

在林綺年一聲聲喊的喉嚨嘶啞的時候,門終於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見到果然是面色有青灰,病容慘淡的父親時,她想起父親多年身有舊疾,數次操勞救災事,積勞成疾,卻還強行瞞著眾人,給她操心婚事,向宗族低頭。

她不由伏倒床前,眼淚打溼了床沿:“女兒不嫁鬚眉郎。願作自梳女,從此侍父疾。”

她從來很少哭。

林嗣宗渾身一抖,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道:“你果然是為父最得意的孩子。猜甚麼都這樣準。”

說著,他卻抬起手,狠心打了女兒一巴掌。

林綺年捂著臉,震驚地看著父親。

林嗣宗喘了口氣,才發抖地指著女兒:“你曾隨我,居住過嶺南。可知嶺南盛行的自梳女,是個甚麼情況?就敢說要做自梳女!”

她垂著頭:“終身不嫁,自己養活自己。”

自梳女的風氣起於蠶絲業興盛的南方珠江一帶,有畏懼禮法苛嚴、婚姻可怖的少女,矢志不嫁,自梳鬢髮做已婚狀,自此獨居,以紡織養活自己。

是女子在世事所逼,禮法重負下,為求走出深閨的無奈之舉。

林綺年隨父遠遊的時候,曾親眼見過。

林嗣宗冷笑:“自梳女,得益於南方個別地區,蠶絲業盛行,有一些女子靠紡織就能勉強養活自己,所以才能有條件做了自梳女,可以走出深閨,自立門戶。若為父……若為父……你自小不學女紅,學的是經史子集,山川地理。百無一用是書生,何況女子不科考,你靠什麼養活自己?”

林綺年沉聲道:“我有手有腳,不是耐不住清寒的嬌嬌女。也可自此學紡織,不妨長做嶺南人。”

林嗣宗氣得笑了,恨道:“半懂不懂,口出狂言。”

他扶著床沿,又喘了口氣。

林綺年忙上前扶著他道:“是,女兒狂妄。爹爹莫氣壞自己。”

林嗣宗揮開她的手,沉聲道:“南方一帶,若是誰家有了個自梳女,就是舉族之恥。按照俗例,自梳女一旦梳起了辮子,爬起了髮鬢,就不得後悔,日後若有稍稍不軌行為,就會被鄉黨宗族所不容,會遭到酷刑毒打,被裝入豬籠投河溺死,或被活埋。”

林嗣宗望著愛女,目有悲慼:“我早知你年紀尚小時,隨我見了嶺南風俗後,就隱隱有自梳意。你可知,照俗例,自梳女不能死在孃家或者親戚家裡,父母親眷也不得斂屍。好一點的,由其他自梳女用草蓆,抬到荒郊野外埋葬;更多的,就是被拋入河海,埋骨魚蝦嘴裡。”

世道待尋常女子苛刻,待自梳女,更是雞蛋裡面挑骨頭。

林綺年默然,許久,才道:“我不管身後事。就是曝屍荒野,活著時也是痛快的。”

林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