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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但這次,還大白天的,上午還未過半,外頭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充斥在屋子裡,光線明亮,而她合上雙眼,夢境就立刻飛快地湧了過來,像一片巨大的烏雲一樣,沉甸甸地蓋在了她的眼瞼上。

飲下某種生物的血,哪怕只有一丁點兒,在接下來的夢境中,她就可以經歷對方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就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對方曾經看見過的所有。

這就是她懷金芝的能力,她一直以來認為毫無用處的能力。

當然,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刻,她還是認為它一無是處。

她沒有像只老鼠一樣躲在暗地裡窺探別人隱私的嗜好,並且她對別人的生活也不感興趣,尤其是她的族人,每一天過的都是一成不變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眼可以由生望到死,她不覺得有什麼是值得她飲下鮮血去看的。

在這一次飲下沙強的血之前,懷金芝只有過兩次類似的經歷。

第一次在她七八歲的時候,嘴邊不小心沾上了野兔的血,她下意識地把血舔掉之後,夜裡就做了一個古里古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是一隻灰色的野兔,出生,長大,在草窩裡打滾,奔跑在山林中,然後被一箭射殺。一切都是如此清晰而真實。

夢境向來是光怪陸離沒有邏輯的,但這個夢有條有理,有前因後果,所有事情都按照時間順序發展著。

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是什麼。

第二次在她十餘歲的夏天,家裡人捕到了一條大長蟲,打算晚上煲蛇湯喝。她偷偷溜進廚房,偷了一點蛇血來喝,夜裡果然又夢見自己是一條長蟲。

只是這夢做得極其辛苦,感覺極其漫長,她總覺得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自己的胸口上,她的心肺都在止不住地顫抖,每呼吸一下都要用盡氣力。

好不容易醒過來,她發現阿爸阿媽阿姊都圍在自己床邊,臉上的表情沉重而憂慮,而她渾身都被汗溼透了,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懷金芝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事實上也不過是一個晚上而已。

她的阿姊對她說,那條長蟲已經有將近四十年的壽命,這麼漫長的時光,這麼龐大繁雜的記憶,在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裡,全部堆疊在她的夢境之中,以她的身體根本就負荷不了。

此後,懷金芝便再也沒這麼做過。

沒想到,在四十多年以後,她會再一次飲下別人的血。

沙強的確切年紀是多少歲,沒有人清楚,也沒有人在乎,但是,懷金芝知道,他的年歲肯定比那條長蟲要更大,所以,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沙強的鮮血給懷金芝帶來的夢境,果然讓她十分痛苦。

夢境裡的時間流逝得飛快,春秋代序,斗轉星移,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情。但一切又都十分清晰被攝入了眼簾,不管她願不願意,她必須接受所有資訊,這讓她幾度懷疑自己的腦子要炸開了。

一開始還沒什麼,甚至她還恍惚著覺得有些愉快。

因為,她透過沙強的雙眼,在幾個短暫的瞬間中,重新看見了那個人——拉木乾,她唸了大半輩子的那個男人。

但是,自大虺渡劫帶來的災難之後,噩夢便開始了。

沙強在火場中掙扎翻滾的絕望,還有他的斷腿之痛,懷金芝原原本本地經歷了一遍,她能真切地感受到火焰撕咬自己面板的疼痛,錐心刺骨。再往後是無奈,失望,憤怒,絕望……這些屬於沙強的情緒在她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迴圈。

沙強的大半輩子都是在黑暗的林邊木屋裡度過的,因此,懷金芝夢境後面的一大部分也同樣被禁錮在那片無盡而壓抑的黑暗中。

在現實之中懷金芝是無比孤獨的,她以為自己已經百鍊成鋼,對這種感覺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但沙強密不通風的孤獨和絕望依舊強烈得幾乎讓她窒息。

她想,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

終於,懷金芝睜開了雙眼,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下。

與此同時,她的嘴邊也抑制不住地湧出了鮮血,細細的一線,沿著她的臉頰,流經她的耳垂,最後湮沒在了她烏黑的髮絲之中。

她的腦子仍在嗡嗡作響,亂得像一團麻,渾身沒有一處可以動彈。

她看見了,殺死沙強的人。

她還看見了,殺死拉木乾的人。

是的,懷金芝一直以為拉木乾失蹤是因為他偷偷離開了玉龍雪山,所有族人都這麼以為。然而,事實比這更加殘酷,拉木乾不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