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在長安起初那幾年他過得並不順利,或者可以用極為艱難來形容。
但幸運的是他頗為機靈,看得清那些達官顯貴的臉色,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摸爬滾打數年之後,終於算是有了起色,在那市井之中多多少少也算一個角色。
只是曾經心底的某些期許漸漸被他埋在了深處,只留下一條爛命,得過且過。
他確實被柳笙簫封印了記憶,但他卻沒有忘記在那小鎮的學院中,曾有一個模樣模糊的先生與他說過那樣一段話。
“你是命中註定的英雄,你的命照著星殞。”
已經成為郭三爺的郭雀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先生會與年少的他說出那樣一番話,但他的確時常會夢到那樣的場景,以至於他常常在夜裡輾轉反覆。
這讓他不安,也讓他煩躁。
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你只是長安城裡一個沒爹沒孃的小混混。
餓死能有一口飯,困時能有一張床,若是得了餘錢,還有那紅袖樓裡的小娘子可以溫存一番。
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能多想。
因為,你沒有這個命。
是的,和大多數人一樣,人總是喜歡講所有的不幸歸咎於命,似乎這樣他們才能心安理得的在眼前的不如意與不滿中繼續苟且。
可他依舊忍不住在每每路過朱雀街時,回望那座曾經盛極一時,如今又沒落不堪的學院。
他亦不止一次想過要去叩開那座學院的大門,但又看看鏡中的自己,覺得汙穢,覺得不堪,故而便沒了勇氣。
他繼續的苟且的活著,直到那一天,那個自稱是他師兄的人將他關入了牢房。
直到,他在夜空中又一次看見十年前他曾見過的那隻鳳凰。
他的心底忽的響起了什麼聲音,那聲音告訴他要去尋找某些東西。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渴望,他拋開了一切的顧慮,甚至性命,去尋找這一路他所失去的東西。
而終於,他成為了現在的郭雀。
身為星殞的郭雀。
他不是沒有去懷疑過做一個混吃等死的郭三爺是否會好過現在這個必須肩負重任的郭雀。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的是。
那個郭三爺即使到死的那一天也會不斷的問自己,究竟為什麼會來到長安,為了腦海裡會一直迴響那一個聲音。
那樣苟且的活著,即使到死也帶著某種自己也說不真切的遺憾。
終究是比不過現在這般坦蕩的面對這洶湧的灕江。
那一刻,他終於昂起了首,明媚的天色忽的暗了下來。
一顆星辰不知從幾萬裡外的星海趕來,朝著他的身軀灑下一片燦爛的星光。
他抬起了手,在身前作拱手狀,朝著那船頭之上的來者朗聲說道:“弟子郭雀見過師祖。”
那船頭之上的來者雙眸之中的神光一凝,他的手微微抬起,氣勢洶洶宛如從洪荒之中走來的猛獸一般的戰船在那時忽的停了下來。
那來者在那時身子一動竟然就飛了出去,來到與郭雀相距不過百丈的高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位天璣星殞。
他的毛髮皆白,身上同樣穿著一件雪白色的長衫。燦爛的星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猶如遇見了某種無法穿越的屏障,生生的被攔截在外,他的面容就這麼隱沒在那黑暗的陰影之下。
可即使如此,亦不乏人能在第一眼認出這來者。
畢竟許多人都畏他如畏猛虎,恨他如恨豺犬。
他是隻手遮天的大魏丞相,亦是責難蒼生的亂世梟雄。
他是司馬詡。
當然更準確的說,他應當是天嵐院第一代蒼生守望者,天璣星殞秦白衣。
他打量了一番郭雀,居高臨下,但黑暗中的目光卻帶著一股極為滿意的笑意。
“不錯,頗有我天嵐之風。”終於,在數息之後,發出了這樣一聲讚歎。
是的,的確是讚歎,發自內心,毫無做作。
“師祖謬讚,弟子不敢。”郭雀頷首,態度極為恭敬。二人之間似乎沒有半分兩軍對壘的劍拔弩張之氣,反倒是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惺惺相惜。
此時偌大的虎頭灘上,兩萬江東軍已經盡數撤離,唯有郭雀一人,獨自面對這那黑壓壓的一片大軍戰船。
浪潮又一次湧來,拍打在岸邊的礁石,激起的浪花在二人翻騰,又落下。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郭雀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