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點說了說王獻的死因。
“……王獻有錯,到底罪不至死。若殺了他,青史豈不是將朕同紂、桀混為一類?朕便說,讓三司再審,判個流放也好。”皇帝越說越氣,“朕才說完,沒過半個時辰,王獻就‘畏罪自盡’了。母后,將來朕不封譚氏為後。是不是立馬這宮裡也容不得朕了?”
他想起譚家的行為。
在封太子之前。譚家還不敢如此囂張。
那時候,他們擔心皇帝魚死網破,不肯封大皇子。
譚家就算想謀反,也要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則就是亂臣賊子。
太子無疑是他們最大的希望。
不謀反。做個權臣。掌控皇帝,更是逍遙。
現在,大皇子封了太子。能不能廢立,從今天這件事上,皇帝是做不了主的。
帝王者,天下至尊之稱,以號令臣下也。
皇帝如今還能號令臣下嗎?
臣下都騎到天子頭上了。
如何不驚心?
“皇上是否多心了?”太后笑著道,“也許王獻真的是畏罪自盡呢?”
皇帝搖頭:“母后,您太善良了。”
太后笑了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皇帝已經是個成熟的帝王,他有他的計謀和心思。他跟太后說這些,僅僅是發洩胸口的悶氣,而不是尋求太后的意見。
太后要做的,不是像個嚴師諄諄教誨,而是做個慈母,讓皇帝傾訴得暢所欲言。
她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順著皇帝的意思道:“譚家行事,素來不留任何把柄……”
“是啊。”皇帝道,“父皇最後那些日子,整日和朕說譚家。父皇說,譚家行事,謹小慎微。要耐著性子,和他們慢工細活,切不可魯莽,否則就落了下乘。父皇句句錙銖。”
太后接話,道:“皇上都記得你父皇的苦心,你父皇泉下有知,也足欣慰。”
皇帝又是嘆了口氣。
他問太后:“母后,您覺得朕太年輕了嗎?”
“皇上萬歲,如今才二十六,自然年輕啊。”太后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
他還年輕,譚家老侯爺卻老了。
除了老侯爺之外,譚家其他人都沒有涉足高位,對朝廷爭鬥沒什麼經驗。
慢慢熬著。
皇帝總能耗過他們。
等他們走了下坡路,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現在,皇帝不魯莽,譚家就不敢輕舉妄動。
彼此相安無事。
皇帝希望如此,譚家更希望如此。
想通了這點,皇帝開懷了不少。
太后就趁機道:“皇上慈悲,譚家的走狗被譚家自己打殺了,也惹得皇上難過一回。”
皇帝不過是對譚家有點心驚。
這股子心驚穩定之後,想了想,御史王獻欺瞞君主,背地裡勾結譚家,夠可恨的。
如果沒有和譚家的恩怨,皇帝也覺得,王獻死不足惜。
“朕到底年輕了。”皇帝自嘲。
太后徹底鬆了口氣。
皇帝的情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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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王獻不過是彈劾廬陽王,結果未定罪就“畏罪自盡”在獄中。
到底是誰下手的,外人不知道。
可沒人想赴王獻的後塵,無人有膽再提廬陽王之事。
既然廬陽王淫居之事暫緩,他大婚也該議一議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面對文武百官,說了自己對王獻很失望等語,只說讓王獻的屍身家裡人領回去,沒有別的話,連是不是真的“畏罪自盡”都不追究了。
譚家幫派的眾大臣,心裡得意起來:皇帝也示弱了,投靠譚家果然是有前途的。
其他大臣,多少有點心寒。
而後,皇帝便將話題轉移,說起廬陽王大婚,問禮部尚書準備得如何了。
禮部尚書鄒時行忙上前回話:“微臣任副使,戶部尚書王履祥為正使,刑部尚書胡澤瀚為主婚。王妃冠服已準備妥當,女官成宛引禮,內官常順催妝送妝。一品誥命元平侯夫人張氏鋪床。京中一品及其以下外命婦,朝賀四拜;王妃轎入午門下。右順門入……”
眾朝臣聽了,無不咋舌。
廬陽王的大婚,光禮者的分量,就是史無前例。
禮部尚書自認副使;明慧大長公主的兒媳婦元平侯夫人鋪床;女官是坤寧宮的成姑姑成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