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陳公子有病,秦申四又求她,她甚至沒有推脫,就直接來了。
秦申四已經知道了她有本事,她又不需要再顯擺……
顧延臻又看了女兒幾眼:會不會將來跟老爺子越來越像,脾氣越來越古怪?
這病,她真的會看?
顧延臻心裡兜兜轉轉的,正在想如果女兒不會看,他應該如何替女兒遮掩,才能讓女兒不難堪的時候。
然後,他就聽到顧瑾之聲音柔和對那位陳公子道:“我開了方子給你,你去抓藥。不用煎服,回去用開水泡了,趁熱喝下去,能出汗最好。回去喝一回,夜裡睡前再喝一回,明早起來,聲音就好了……。”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臉上皆有變化。
陳公子那溫醇的笑容裡,也添了幾分不解:他從來不知道,藥還有用開水泡。打小喝藥就是用藥罐煎,否則藥性怎能發出來?
這女娃娃,真的懂藥理嗎?
普通的大夫都不會如此吧?
陳公子的下人陳伯則搖頭,拿眼睛看秦申四,臉上露出了失望。
秦申四何嘗不是心裡突了一下?
顧瑾之把話說的太滿了,這是大忌。
他學醫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告訴他:哪怕能千真萬確知道病家的病因,也知道治療法子,說話的時候千萬記得柔和,不能斷言說幾日能好。
好就好了,不好就是砸招牌。
大夫又不是神仙,病者的身體只能看個大概,何時能好,這豈能斷言的?
要是病家逼問何時能瘥,也要用話搪塞:三五日再來看看;喝了這幾劑藥再說等等……
哪有顧瑾之這樣的,病家還沒問,她就自己說明日能揚聲。
明日真能揚聲,自然是她醫術高超;倘或不能呢?
況且,用開水泡藥……
醫經上也沒這麼說過。
秦申四腦子裡亂了一瞬間,忙笑著起身,出去找坐堂的先生,要了筆墨紙硯來,讓顧瑾之開方子。
他問都沒問一聲,好似顧瑾之說的稀鬆平常。
可剛剛顧瑾之話音剛落,秦申四臉上的確有驚訝的。
陳伯和陳公子都明白:這位秦太醫,把這位顧小姐當菩薩一樣供著。哪怕顧小姐說錯了什麼,他都會兜著。
難道這顧小姐大有來頭?不過是十來歲的丫頭,竟然能讓秦申四如此替她遮攔。
秦申四可是公主府的人,且有六品太醫官職在身。
主僕倆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些異色。
顧延臻同樣大驚。他雖然不通醫理,可也活了這麼幾十年,從未聽聞過用開水泡藥的……
她當藥材是茶?
而身為太醫的秦申四居然不攔著……
秦申四要幹嘛?
顧延臻頓時就對秦申四有了懷疑。
而秦申四,笑眯眯端了張放著筆墨紙硯的小几進來,顧延臻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懷疑。
秦申四用心不良,顧延臻心想。只是他一時想不到秦申四的目的是什麼
顧瑾之對眾人的表情視若無睹,拿了筆,沾墨疾書,很快就寫好了。
字跡乏善可陳,畢竟只是個小姑娘。特別優異的書法,都是長年累月慢慢積累。年紀小,字跡稚嫩是情理之中。
只是這藥方……
藥材都是小青龍湯方子上一模一樣的,只是用量不同。
小青龍方子上,桂枝三錢,顧瑾之用了一錢;炙甘草一錢,她也只用了一錢……
所有的藥材,皆比照如此,都用把三錢換成了一錢……
不對……
小青龍湯裡面有姜半夏,原方也是三錢,而顧瑾之用了九錢……
一下子就莫名加大了劑量。
秦申四心裡很快就默背姜半夏的藥理:歸脾、復胃、宣肺等。
而失音之症,前人皆雲:“肺為聲之門,腎為聲之根。”失音,無外乎就是肺和腎出了問題。
傷寒導致失音,定是寒滯表裡,邪及陰分。仲景治療此案,也是補陰為主,著重補腎。
腎虛是根源。
怎麼顧瑾之不求根源,反而求表象,著重宣肺?
難道她覺得腎陽未損,只是肺氣失宣嗎?
這方子,秦申四看了很久,久久沒有說話。他也拿捏不準,如果讓他治療,他是不敢開這麼重的姜半夏!
姜半夏有毒性的,過量不行……
秦申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