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恐懼了四個月,她多麼害怕他不再醒來,多麼害怕他撇下自己一個人,這一刻一顆心終於能夠安安穩穩地放回去,所有堅強卻全面崩潰。
陸決幾乎被撞得眼前發黑,一手撐著自己坐起來,一手攬著她,把她抱進懷裡,好笑又心疼地看著她哭得毫無形象。
他抬頭示意其他人出去,他有著太多的疑惑,可是那些在她的淚水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他眼裡心裡只剩她一個,像安撫小嬰兒一樣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察覺她比起之前要更為單薄瘦削,手下幾乎能清晰摸出肋骨的痕跡,他心痛不已,眼角也陣陣澀然,親吻著她的額頭、發頂,一面柔聲說:“別哭,別哭,我不是醒過來了嗎?別哭。”
他不說還好,聽到他的聲音,左安安越發像一個在外面受盡委屈的幼崽終於找到了母獸,緊緊抱著他,埋在他懷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陸決也不再勸,只越發溫柔地拍撫著她,任由她發洩,然後一遍遍愛戀地親吻她的額頭、眼角和臉頰……
門外,邢程幾人半天才從恍惚的狀態中緩過來,心臟還跳得無比激烈,像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似的,剛才那一刻真的有一種瀕死感。
“剛才到底是什麼?是精神力嗎?”
“如果是的話,他的精神力該有多強了啊?”
“乖乖,說不定真的是因禍得福。”邢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陸決醒過來的驚喜被知道他實力大大提高的興奮所取代。
他看了看緊閉的門,偷偷地把耳朵貼在上面,可惜這門隔音效果太好了,基本聽不到什麼。
唉,要哭要敘舊什麼的,先放一邊啊,等他弄清楚陸決的情況再說啊。
他抓耳撓腮。
陸離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們好好聚一聚吧。”這四個月,誰都不容易,但最不容易的還是左安安,他要是陸決,那麼一個堅強智慧一心一意為了自己的女人在面前哭成那樣,心恐怕都要融化了。
天塌下來,都比不上那個女人一滴眼淚。
陸離轉身沿著長廊走出去。
陸決命不好,遭遇過太多不公他多少都知道,走到今天絕對可以說九死一生,他以前覺得這個堂弟挺慘的,但原來。人有不公,老天卻是公平的,他之前承受了那麼多,是因為有個後福在這裡等著他。
陸離抬頭看著湛藍如洗的天空下肆意綻放的陽光,將心裡誰都不知道的羨慕深深埋起來,他大概這輩子都找不到一個能夠彼此交託生命的女人。
在這亂世下,心靈的皈依和寄託在生存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但它其實卻是那麼重要。幸福與孤苦就只在這一線之間。
……
病房裡,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片刻之後。陸決赤腳踩在地上走出來,攤開手裡的潔白毛巾:“敷一敷眼睛。”
左安安躺在他躺過的床上,被子一直拉到了頭頂,被掀開被子時一隻手伸出來搶過毛巾就壓在眼睛上。臉都沒給看清,又把被子蒙回去。
陸決低低地笑。
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撫摸著她露在外面的一縷秀髮:“剛才又不是沒看見,別把自己蒙壞了,再噎著氣……”
被子就一把掀開,左安安一雙眼紅彤彤的圓鼓鼓的。像哭過的青蛙似地瞪著他。
“誰噎著氣了?”聲音都是啞的。
可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剛剛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累了還直打嗝。
陸決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愛。捏起毛巾一角給她擦臉,動作細緻溫柔到極點。好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哭一場,舒服點了嗎?”
左安安臉紅:“哪有……”
可是心裡的鬱氣、委屈、壓抑真的釋放出來好多,人一下子就輕鬆了,在他身邊,哭也是痛痛快快的,夾雜著慶幸和喜悅,不像……
想到原世界和那裡的某人,她眸光微微黯淡,垂下來眼簾,又似掩飾般地搶過毛巾,一手還推他:“別在我這裡折騰了,躺了幾個月身上都臭了,快去洗澡!”
陸決無奈,剛剛不知道是誰對他又抱又蹭,鼻涕眼淚都擦上來,也沒見嫌棄。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擦著臉,從陸決的角度看去,她的額頭光潔飽滿,兩道眉毛秀氣安靜地窩著,眼瞼又紅又腫,那皮薄得好像一碰就能破開,原本精緻的雙眼皮也被水腫給弄得不清晰了,卻分外地惹人憐愛。
那柔長柔長的睫毛半垂著,微微有顫動,像是小巧的羽毛拂過心尖。
陸決覺得身體都緊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