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個熱鬧年,以致天還沒亮,城裡城外就抑不住元宵佳節的歡喜,將鞭炮放起來了。
琉璃吃過早飯,抱著墨團兒在院子裡曬太陽,正巧桔果兒也來了,給她捎了兩個自家做的碩大的麻油果,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玲瓏花燈。琉璃嚐了嚐麻油果兒,讓月桂也抓了兩把府裡節上供的糖果給他,桔果兒只吃了一個,其餘的全裝進了袋子裡。
兩人湊一處玩了會五子棋,琉璃一看天色將近日中,估摸著那拜師禮應完了罷?遂準備進屋梳妝換衣。桔果兒因聽說她要去前院,便扯了扯她衣角趴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那個錢大娘子是個壞人,你要離她遠點兒。”
琉璃也悄聲地說:“為什麼?”
桔果兒道:“我聽人說,她貪了死人的錢。”他煞有介事地睜大眼睛,繃緊了下巴望著琉璃。琉璃好奇心起,正要細問,雙喜走過來:“姑娘,該上前院去了。”雙喜素日嚴肅,桔果兒有些怵她,掉頭跑開了。
琉璃進屋換了衣服,招手讓蕊兒跟隨。別的姑娘屋裡丫鬟守門的、侍候出門的、漿洗的、灑掃的都有分工,她屋裡人少,平日裡出門便是誰有空便帶誰,所以那時候才會有李嬤嬤主動提出跟她去前院請安之事。
今日有外人在,原該帶雙喜,但雙喜這個人鋒芒完全不露,讓人捉不到一點弱處,這種場合裡要是被她暗算一著,就實在太危險了。
片刻到了正院,從門口鋪向安禧堂的長長紅地毯昭示著來客的特殊,安禧堂大門敞開著,裡頭衣香鬢影珠圍翠繞,夫人姑娘們都來了,但是罕見地安靜,連一點笑鬧打趣的聲音也無。丫鬟們除了碧雲青裳,其餘都候在門廊下,站得筆直,卻又均忍不住好奇的往裡張望一兩眼。RS
☆、070 毓華被惹
琉璃的好奇心也被掀起來了,跟廊下丫鬟點了點頭,當中就有一個邁著小碎步進去了,沒一會兒便轉出來,道:“九姑娘請進罷。”
琉璃也不敢帶蕊兒進內,於是讓她隨著丫鬟們在外,自己邁步入內。
她自己對來往禮數上能做到心中有數,但因為沒見過這種職業的教習女師——當然李嬤嬤除外,何府又如斯地慎重,心裡也未免起了些忐忑。也不敢大抬頭,走到堂中,餘光掃見餘氏等四位夫人分坐兩邊,姑娘們也都在,抬頭看向上方,上首坐著何老太太,老太太榻旁也坐著一人,著淺色衣衫,氣質雖然出眾,妝扮卻並不十分隆重,雙螺髻上插著兩三樣珠花,都以白玉和珍珠為主,一身絳色宮裝,只在袖口和領邊有著繡紋裝飾。
琉璃覺得長公主身邊的女官應該不會這麼樸素,雖不說非得渾身富貴,至少也會佩著幾樣不俗的首飾,像府裡這幾位官太太,哪個不是花紅柳綠的?尤其聶氏,整日裡不是大紅就是大紫,如果這位身份高貴的女師穿得這麼簡單,那讓這些夫人們的臉都往哪裡擱?
但這人的氣勢卻不可小覷,雖是略居老太太下首,卻打骨子裡散發出一陣威儀來,這不一屋子人不都沒人開口說笑麼?
琉璃琢磨不定,只得裝個糊塗,跪地拜下道:“琉璃來遲,望老太太恕罪,望各位夫人恕罪。”
老太太及餘氏等人見她便如同針紮了眼似的,但每當著外人,也總不會失了儀去,當下皆慈眉善目地笑了笑,說道:“不遲。九姑娘起來罷。”
待她起了身,老太太身旁坐著的婦人也就淡淡笑著道:“想來這位就是被坊間傳為佳話的那位‘貴門遺珠’的九姑娘了?”
“貴門遺珠”這樣的形容,通常聽起來有些像諷刺,但是既然何府毫不避違地把這個私生女攤開在了眾人面前,別人想繞也繞不過去,所以但凡來訪的客人提及或者見到琉璃,總免不了這麼奉承一句。老太爺老太太初時聽了扎耳,後也就橫著心習慣下來。當下便回應道:“正是。這姑娘幼時流落在外,未免有些粗鄙陋習,原該等調教些日子再喚出來見客,只是今日佳節,一家人總要團團圓圓才像個樣子。”
這婦人淡笑點頭,再掃了眼琉璃卻不說話。餘氏彷彿不願在這話上糾纏,笑著道:“先生方才對四位姑娘的點評,竟很是一針見血,往後姑娘們就全託先生栽培了。”
餘氏喚出這聲“先生”,也就敲定了這婦人的身份,她果然就是郭遐!
琉璃坐在末尾不著眼處,竟不住重新打量起她,不錯,還是低調而不失禮的妝扮,除了一身超然的氣質,並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但人家坐在這滿堂珠翠之中,就是有本事讓人心甘情願地圍著她一個人獻殷勤,這才叫做真正的魅力。
琉璃暗中嘆氣,看這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