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震,總覺得他這話有些雙關的意味。
“坐吧。”正怔愣著,他已經迴轉身來,指著她身旁一張鋪了玉簟的軟椅,“站久了對孩子不好。”
月桂海棠扶著琉璃坐下來,丫鬟們也端了冰盆進來了。
琉璃又看了眼牆上自己親筆寫的那些字,才收回目光望向腳下。
這樣子面對面,有一絲尷尬。她從沒有想過她還會與他這樣相處,她和他已經不過是過去的她和他了,眼下她是朝廷命官的妻子,他是新晉的探花郎,受人尊敬的清貴名流,過去的事情不能說,現在的事情——彷彿也只能說說現在的事了。
“你什麼時候搬出來住了?”她狀似寒暄地這樣道。這宅子丫鬟下人一應齊全,屋裡又收拾得乾淨整潔,牆角一盆水養的荷花甚至還沾著澆過水的水珠,一看便是經常有人在打理的樣子。
“那年你訂親後,我就搬出來了。”他隔著一層珠簾,在離她兩丈遠的簾櫳下的小杌子上坐下,雙眼望向門外。就是屈居於這種下人才坐的物事身上,居然也一點無損於他的風姿,這樣隨意,反而更讓人覺得沒有那麼生疏了。“這些年我一直住在這裡,只是偶爾才回回侯府。”
琉璃默然半晌,“那殿下她——”
“她已經不管我了。”他打斷她,“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跟誰都沒有關係。你也不用擔心她會對你有什麼想法,所有的這些,我早就跟她說清楚了。這是我的事,跟你們都沒有關係。”
琉璃咬唇,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難怪長公主見她幾回,都不曾對她改變態度,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費了這麼多心思。
月桂她們都站在旁側,侍衛們也都守在門外,但是屋裡屋外靜得跟沒有人一樣。兩個人隔著珠簾坐著,謹守著規矩,無形中卻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遊離。
“你不要這樣。”
看著珠簾後他的身影,她喃喃道。這些年沒有他參與在內的年月,似乎在忽然間縮短了,他的身影又一點點滲透進這段時光中,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他便如一個影子般圍繞在他的周圍,彷彿就是她十四歲生日在梧桐院裡,他對她的那一抱。
即使他說這些不關她的事,可是她仍然覺得他為此付出得太多了,不值得。如果沒有遇見她,他還是淮寧侯府的小侯爺,三代不減等的襲爵多麼榮耀,可是如今他放棄了爵位,寧願從仕途中拼一個前程——他是優秀的,她相信他無論做什麼也會有成就,可是這條路太辛苦了。她多麼寧願他還是安然做著他的小世子,然後正常地娶妻生子,於膏梁錦繡中過完他完美的一生。
“我回不去了。”他搖搖頭,目光痴迷地盯著門外的陽光,“我聽說暹羅國有種叫做罌慄的東西,吃了會讓人成癮,一輩子也擺脫不掉。六年前在金泉寺裡拿銅燈臺砸我的那個人,她就是我的罌粟,我這輩子都擺脫不掉了。”
琉璃驀地站起來,衣袖拂過桌面,茶杯被帶倒滾在地上,嘩啦一響成了碎片。
“奶奶!”月桂海棠連忙將她扶住,緊扶住她的肩膊將她按著坐下。
杜睿坐著沒動,依然看著門外,像是石化成了雕像。
“杜睿,你就當我死了吧!”
她大聲地說。
346 交給我吧
“我怎麼可能讓你死?”他終於回過頭來,緩緩而溫柔地衝她揚起唇,“即使我這輩子也只能與你這樣隔著簾子說話,只能看你享受著別的男人的榮光,我也會一直這樣保護你。我會爬到足夠能護佑你一生的位置,保護你一生無虞,然後等你壽終正寢,我才死去。”
琉璃咬著唇,眼淚流下來了。
他站起來,“是我對不住你,當初要不是我知道的太遲,我不會讓你成為別人的妻子,你也不會受這麼些苦。這都是我欠你的,你讓我還了,我就是來日死了,也安心些。”
“杜睿!”琉璃哭出聲來,揪著衣襟難以自抑。
誠然,當初在面臨著被何毓華害死的險境時,如果他能夠及時趕到,她也許不會嫁給祈允灝,可是她從來沒有怪過他,因為她知道如果他收到訊息,他一定會趕來的,他沒有來,那就一定是哪裡出了錯!她不怪他沒來救她,可是眼下,她卻怪他為什麼要這樣固執!
“你別哭,太醫說懷孩子的時候哭了傷身體。”他靜靜站在簾櫳下,目光裡沒有絲毫不自然。一個男人在什麼時候才會去跟太醫打聽這些事?只有自己妻子懷孕的時候才會吧。琉璃不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就是願意去打聽。他願意窮盡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