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出門遊學,待十九歲歸京,已是名滿天下的少年才俊。
他行冠禮那一日,京城裡的名門,有多少就去了多少。
顧太師滿面肅然,為這個嫡長子,取了“讓先”為字。
不久後,顧覺非參加科舉。
一路鄉試第一,會試第一,才學驚豔了朝野。直到殿試,才因為年紀尚輕,被皇上往下壓了壓,僅點了個探花。
饒是如此,他也是大夏最年輕的探花郎。
那時候,京城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哪個不肖想嫁給他?
去說媒的冰人,險些沒把顧家門檻踏破。
可誰也想不到,就是那年,顧家老太爺駕鶴西去。顧覺非無端端跟家裡鬧翻,在一個雨夜來到了大昭寺,從此再沒回過家。
多少人想不明白?
一個二十三歲的探花郎,父親又是當朝太師,萬里鵬程擺在面前,竟然說舍就舍,跑去廟裡住著,當個勞什子的俗家弟子!
人們琢磨來琢磨去,到底還是給他按了個理由——
為情所傷。
傳聞,顧大公子極為心慕的衛太傅家三姑娘衛儀,那年十九,被選召入宮,成了皇上的寵妃。
無巧不巧,就在顧覺非住進大昭寺的前一陣兒。
至於顧覺非是不是個痴情種?
這就沒人知道了。
就連眼看著他這六年變化的覺遠,也不大說得清楚。
覺遠一路走著,也一路想著。
這些想法再深,到最後也似清風,終究了無痕跡。
沒多一會兒,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順著山道下到了山腰,前面就是大昭寺了。
順著牆根繞過去,就是入寺的山門。
這時候,山下來了一撥人。
男女都有,皆穿得素淨,齊整沒聲,前後簇擁著一頂青帷小轎,停在了山門前。
轎子一落,一個身穿綠夾襖梳著雙髻的丫頭緊走兩步,到得轎前,便忙招呼轎伕。
“壓轎”。
聲音軟軟的。
遠遠看見這一幕,顧覺非停了步。
那小轎是女眷用的,他不好貿然往前。
乍一看,這一行人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他卻能敏銳地覺出,這是大家族裡才有的整肅。
而且,有些奇怪。
這樣的天氣,又不逢節日,寺裡本不該有什麼香客來。
覺遠方丈也遠遠望著,一雙蒼老的眼睛裡,卻流露出幾分悲憫與嘆息:“是將軍府的轎子。前陣生了場大病,不然本該半個月前就來了的。”
他沒提“生了一場大病”的到底是誰,可顧覺非在聽到“將軍府”三個字之後,心底的疑惑,一下解了。
於是,有片刻的恍惚。
“原來是她……”
轎子裡坐的,大約是陸氏吧?
將軍府掌事夫人,大將軍薛況的孀妻。
今年該有二十七,是四個孩子的娘了。
十一年前,她與衛儀、孫雪黛並稱為京城三大美人。
那時候,因著衛儀,對這個陸家小姐,顧覺非也依稀知道一些。
與衛儀海棠桃李般的穠豔鮮妍不同,區別於孫雪黛清高寒梅似的冰冷嫻雅,陸錦惜是清淡婉約,性情柔和的。
即便容色同樣出眾,可在其餘兩位的光芒映襯下,她實在沒什麼存在感。
在及笄後的次年,她便得了新帝賜婚,嫁給了將軍府二公子薛況。
薛況出身將門,年紀輕輕已隨父出征數次,身上有清貴子弟絕不會有的鐵血傲骨,曾引得不少閨秀垂青。
賜婚旨意下去的時候,他人還在邊關,接旨之後才馬不停蹄,趕回來成親。
只是,同他一起回京的,還有一個妖嬈的女人,一個有腿疾的小孩。
當時聽說這件事,整個京城都炸開了鍋。
誰都沒想到,薛況鎮守邊關,竟然已經納了一門妾室,還生了個五歲的孩子!
想想這一年薛況二十二,血氣方剛年紀,有個通房再正常不過。
只是連兒子都搞出來了,家裡人一個不知道不說,還在被賜婚這當口,帶著小妾回京,這不是打人陸家的臉嗎?
陸大人愛女心切,當夜便氣得長跪在宮門前,大罵武夫粗人不知廉恥,壞了禮法,不給人活路。哭天搶地,央求新皇收回成命。
可皇帝開口,金科玉律,豈能隨意更改?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