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就像是當年靖淵對著初衷說話那樣,有玩笑有信任,就是沒有以往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情愫。
就像是在,撇清關係,將過去與現在之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從此之後檯面上我是君你是臣,私底下我是你兄弟你也是我兄弟,我信任你就像信任自己一樣,和曾經的各代神君與神衛沒什麼不一樣。
但是除此之外別的東西,都不該有,也不能有。
初雁面沉似水,沉默不語,整個人就像是被籠罩在深淵中一般沉重黯淡,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握刀的那隻手背青筋突兀,根根骨節泛白。
靖臨熟視無睹,面不改色的看向雪女,隨後歉然一笑:“本君失陪了。”言畢起身就走,沒再看初雁一眼。
靖臨離開後許久,初雁依然怔怔的站在樹下,失魂落魄、黯然神傷,渾身上下透露出了股深深的頹然之氣,就像是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無助又迷茫。
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原來不是這樣的。
雪女雖然常年居於北極雪域,但並非不懂世俗人情,雖不知神衛為何突然變成了這樣,但也能看明白他的失意與傷痛,故而也不催促他,自己一個人靜坐於蟠桃樹下,耐心十足的等著初雁。
良久之後,初雁才逐漸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失職了,並且是嚴重失職,竟然將九重天的貴客當空氣一樣忽視了良久,隨後立即向雪女認錯請罪。
雪女十分大度,並未追究神衛的失職之責,而是輕啟朱唇,語氣淡然的開口:“無妨。”
初雁還挺意外,沒想到雪女脾氣這麼好,而後立即謝過雪女不追其咎,畢恭畢敬的請雪女起身,然後按照靖臨的吩咐行事。
不過辦公過程,可能不會有神君想象的那麼詳細,神君只說了讓帶著在九重天轉轉,又沒說去哪轉,也沒說非要轉完;只說了神衛府旁邊的宅子好,也沒說非要讓人家住進去,於是乎只要是神君沒說明白的地方,神衛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這樣潦草行事雖然有點對不起雪女,但神衛心裡確實是著急,確實沒那個閒工夫陪著她慢慢轉悠九重天,因為他著急去找靖臨。
在恍神那段時間裡,神衛決定要去找神君說個明白。
她只想著自己揹負一切,自己孤獨終老,卻從沒問過他同意不同意。
他就是要告訴她,他不同意。
在帶著雪女離開的時候,因為心裡著急,又加上對雪女的愧疚與歉意,初雁對她的態度便多出了幾分殷勤,這幾分殷勤在他自己看來沒什麼,可在別人眼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小狀元覺得兄弟挺上道,對雪女挺上心,這次估計是有戲,然後開始和身邊的一群親衛黨兄弟擠眉弄眼。
小鈞鈞覺得初雁這樣挺好,啊不,是很好!終於讓他看到了初雁正常男人的一面,如今李鈞覺的,只要自己兄弟不喜歡男人不喜歡靖嫣,其他任何女人和初雁在一起他都能接受。
隨後小鈞鈞還不忘了悄悄瞄一眼靖嫣。
此時靖嫣的神色正如李鈞所預料的那般,不甘又嫉恨,面色陰沉的簡直能下雹子,隨後小鈞鈞朝著靖嫣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並在心裡幸災樂禍:“活該!”
……
靖臨獨自一人溜達出了蟠桃園,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沉重,壓得她胸疼氣悶,一點也喘不上來氣。
蟠桃園外清清冷冷,除了值班的守衛之外,就只有千頃祥雲與瓊樓玉宇,與園內的熱鬧喜慶天差地別。
在清冷雲海中獨自佇立良久,靖臨才微微回神,嘆了一口氣,隨後抬步朝著北邊走去。
九重天的前方是崑崙山,背後則是一片無邊之河,河水漆黑如墨,無波無瀾,死氣沉沉,但如此毫無生氣的一條河,卻命名為:洗濯,直通六界最骯髒之處,是九重天流放被廢了神籍的重犯之路。
正因如此,洗濯岸邊常年淒冷,沒有哪個神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願意來這等晦氣之地溜達溜達。
而如今神君卻獨自一人溜達到了洗濯岸邊,不為別的,就圖個清淨,哪怕是帶著晦氣的清靜。
她就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平靜一下自己胸膛裡那顆一直不聽話的心。
初雁找媳婦兒生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怎麼就這麼難受?
她努力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保護初雁麼?保護初氏神衛一脈麼?
要是初雁不娶媳婦兒不生孩子她保護的又是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