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見兩人聽不清,於是連連招手:“這裡,這裡,過來說!”
他帶著兩人往高處走,一口氣走了好長一段才停下。
人聲和水聲終於離得有點遠了,丁玉蝶伸手指向龍槽口水流最湍急滾躍的那一處:“就那兒,看見沒?我剛看見丁盤嶺拿著金湯譜比對位置了,今晚,就在那個地方下。”
易颯奇道:“那不是剛下去就被沖走了?”
開什麼玩笑,這兒比老爺廟都不如:老爺廟至少還能讓你消消停停地下水、下潛,這兒這滾浪,人來不及沉下去就橫漂著被沖走了。
丁玉蝶反不擔心,白羊肚手巾一摘,因靜電作用而豎起的無數碎髮似乎都在躍躍欲試:“一家有一家的本事,盤嶺叔都說沒問題,你怕什麼啊,還能把我們淹死了?”
說完又斜宗杭:“他來幹什麼啊?一個外行,我們幹什麼他都跟著,怎麼著,想入贅啊?”
宗杭沒吭聲。
什麼叫“一個外行”?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好嗎,再說了,入贅關你什麼事?
又不贅你家。
***
和開金湯一樣,鎖金湯的水鬼也要保持體力,這趟鎖金湯規模不大,丁盤嶺不參加,只小字輩下水:丁玉蝶領頭,易颯算助手,宗杭是“觀察員”。
看完瀑布水勢,三人就被引去了停車場的車上“休息”,期間有人來送“水餐”,比鄱陽湖那次還不如:生削的黃河鯉魚肉,外加一杯燒開的黃河水——透過玻璃杯看,泥沙在杯底淤了厚厚一層。
丁玉蝶吃得鄭重其事的,易颯則又玩鬼,找了個塑膠袋,在宗杭的掩護下把水餐都倒了。
一直等到入夜,才又有人來帶他們進景區。
這次感覺又不同,沒有人聲,沒有燈光,滿目黑魆魆的,像是回到遠古時代,天地之間,除了山岩,就是大河。
瀑布邊一處,立了兩個暈黃色光的野外照明燈,映照十來條憧憧身影,有幾條影子被燈光拉得極長極大,橫亙在河面上,看著荒誕而又不真實。
走近了,先看到個老頭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麵皮皺結,頭髮、眉毛,包括上唇下頜上的鬍鬚都是白的。
衣服也是一身白,帶中式盤扣的寬鬆長袖和燈籠褲,腳邊立了把精工細作的紅色油紙傘——讓照明燈的光一浸,傘面上鍍一層潤澤油紅。
易颯低聲給宗杭解釋:“丁家的老輩,唱陰歌的。”
據說這樣的人都是打小訓練,平時儘量不說話,即便說話也細聲細氣,細到什麼程度呢,嘴邊立一根燃著的蠟燭,一句話說完,燭火苗都不見動上一動。
畢生的氣力都用在唱陰歌上了,但要說唱得極其高亢嘹亮吧,好像又不盡然——箇中門道,易颯也不是很清楚。
距離老頭不遠處擺了張桌子,桌子上立了個發出綠色暗光的物件,圍桌而站的幾個人搓弄著手裡的皮子,又湊到嘴邊去吹。
這是……吹氣球?
宗杭盯著看了會,這才發現那個發光的物件其實是個大肚口帶透氣孔的玻璃瓶,瓶子裡全是螢火蟲,而瓶身覆蓋了一層綠色的樹葉,所以透散出的光才是暗綠色的——氣球吹好之後,他們並不急著封口,而是揭開瓶蓋,隨手撈一把螢火蟲送進去。
幾人合力,效率很高,氣球一個一個吹脹,然後填光,不多時,桌上桌下,腳邊身側,滾落無數光球。
宗杭不知道那些氣球其實是硝制過的羊尿胞,還很為那些螢火蟲懸了會心,生怕它們沒多久就被悶死了。
暗處傳來絮絮人聲。
循聲看去,才發現龍槽邊沿有圍欄,是防止遊客落水的,丁盤嶺領了幾個人,已經在圍欄內了,正固定一根立柱,立柱頂上繞了一根拇指粗的鋼索,飄飄悠悠晃在晦暗不明的光裡,順著鋼索看過去,對面也有一根立柱,鋼索的另一頭就繞在那根立柱上——像架設在急流上空的一根電線。
見易颯幾個過來,丁盤嶺吁了口氣,指那根鋼索:“待會,我們先用螢火‘定水眼’,水眼一定,就‘立水筏’,筏子立起來,‘陰歌開道’,路開啟了,你們就可以下了。”
☆、第89章 26
定水眼; 立水筏; 陰歌開道。
宗杭聽得一頭霧水; 易颯也半懂不懂,畢竟隔了個姓,雖然程式都明白; 但具體指的是什麼,親眼看到的時候才能意會。
她把宗杭拉到一邊; 低聲吩咐:“待會下了水之後,不管別的; 先把丁玉蝶給抱住。”
宗杭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