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蝶磨磨蹭蹭,從外口袋摸到內口袋,上衣口袋摸到褲子口袋,終於咧嘴一笑,從最後一個兜裡摸出把鑰匙來:“家門鑰匙,找到了,找到了。”
***
大面積雨雪的關係,車子開得很慢,天卻暗得很快,易雲巧一直在打瞌睡,車載對講機裡時不時傳來對話聲,無非是講路況、天氣、提醒後車繞過泥坑。
還有一次,好像是丁盤嶺在說話,問丁磧到哪了,有人回說,已經把位置發給他了,他應該會比大家晚,不過最晚也晚不過明天。
易颯腦袋抵在車窗上看道道雨痕滑落,手裡握住手機,想問宗杭到家沒有,又怕那樣會顯得自己過於“熱心”了,猶豫再三,昏昏沉沉,也睡過去了。
做了個夢。
夢見宗杭的家,是幢兩層的小別墅,院子裡真的有棵雞蛋花樹,枝繁葉茂,幾乎跟別墅同高,傘冠延伸開很廣,滿樹都是白裡帶蕊黃色的花。
宗杭盤腿坐在樹下,那麼大個人了,居然在玩釣魚機,一會釣起一條魚,一會又釣起一條。
她不敢靠近,怕被發現,於是藏在一叢厚密的枝葉後頭偷看。
看著看著,宗杭忽然抬頭,奇怪地朝空氣裡嗅嗅、再嗅嗅,嘟嚷說:“好臭啊。”
一邊嘟嚷,一邊起身來找味道的來源。
臭嗎?易颯低頭去聞自己的手臂,看到原本白皙圓潤的手臂如柴,老皮一疊壓著一疊。
宗杭走近了,拿手去撥樹枝,她如遭雷噬,撼動著枝葉拼命打他,大吼:“走開!你走開!”
……
易颯在絕望的歇斯底里中醒過來。
天已經全黑了,車子慢得像寸移步挪,手機落在腳下,易颯也沒力氣去撿,只是疲憊地想著,自己在夢裡也好壞好凶啊,為了掩飾不堪的外表,居然會去打宗杭。
有人說,夢是人最真實意圖的反映,所以她就是這麼想的吧:寧可遠離、潛藏,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垮塌。
對講機裡傳來滋滋的電流音,不知道是誰在通知:“大家注意了,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剛收到電話,漂移地窟已經開了,已經開了……”
開了?易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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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要等不少日子呢,居然這麼快就開了,丁玉蝶莫名興奮,一個勁地催司機快開:地面上忽然出現一個深達千米的洞,到底會是個怎麼景象,光憑想象,還真想象不來。
饒是緊趕慢趕,最後這段路還是用了接近兩個小時,車子繞過一處山體之後,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片微弱的熒光,那是夜光粉和營地的光亮交錯在一起所致。
車子在營地邊緣處陸續停下,所有人都第一時間下車,丁盤嶺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頭,邊走邊問丁長盛:“有催過丁磧嗎?他什麼時候能到?”
丁長盛不知道丁磧怎麼就忽然這麼重要了:“催過兩次了,他說盡快,但最早也得半夜。”
丁盤嶺眉頭緊鎖:這次開地窟的機會多半要浪費了,丁磧到不了,那就意味著派他採買的東西拿不到,沒這些裝備,心裡實在沒底……
正想著,心裡一凜,驟然止步,吼了句:“別動!別說話。”
這趟帶來的都是可以稱得上“中上”的好手,反應都不慢,只一兩秒的時間,全停了下來,瞬間屏息靜氣,沒發出任何雜聲。
在高原上住了這幾天,大家於夜間的環境都很熟悉了。
無非就是風,大小風聲,或狂暴或尖利,風裡有時夾雜類似狼嗷,但這畜生其實怕人,從不試圖接近營地,連爪印或者糞便都未曾留下過。
但今天沒什麼風,雪還在下,是很細小的那種雪粒子,打在錯落搭起的帳篷上,發出密實的沙沙聲響。
易颯的心砰砰跳起來。
這營地……好像沒人。
沒錯,是沒人,雖然有帳篷、有燈光,但沒人聲,這麼多輛車,轟隆隆由遠駛近,也沒人迎出來。
丁盤嶺低聲問了句:“上次跟這邊聯絡,是多久之前?”
有人回答:“也就不到兩個小時。”
丁盤嶺沉吟了一下:“都拿上傢伙,安排四個人,站營地四個角放哨,其他人,兩兩一組,分別進帳篷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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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營地大概立了十幾頂帳篷,一半以上都是大帳,有的亮燈,有的黑著。
易颯一手握烏鬼匕首,一手打手電,進了一頂沒燈的大帳——這頂帳篷應該是做簡易食堂用的,塑膠的桌凳都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