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眼睛。
怪了,她沒有表情,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她的眼睛折射不出半點心思,像深不見底的黑洞,照不見他,也照不見世界。
宗杭愣愣的,他原本是雀躍的、忐忑的、竊喜的,又帶點不安的,但被她這麼看著,所有的這些情緒都慢慢沒了,像浮沙被風捲走,大雪被日頭曬化,只剩下茫然。
忍不住又叫她:“易颯?”
易颯說:“哦。”
“哦”什麼啊,她不該給點反應嗎,她不該是這反應啊。
宗杭豁出去了,反正也開口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寧可受這一刀了,也不想自己胡亂揣測受煎熬。
“那你呢,你是什麼……想法?”
問完了,頭皮微微發炸,覺得自己真是老土:醞釀了那麼久,想出其不意、讓人印象深刻,結果說出的話,不驚豔,也不精彩。
易颯笑起來:“宗杭,你是不是第一次追女孩啊?”
是啊,有問題嗎?
易颯沒看他,目光從他的耳廓繞了過去,棲上他的頭髮。
不想看到他的臉。
她說:“沒事,以後有經驗了你就會知道,有些單方面的感情,就是沒回應的,不過你是個很好的人,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說完衝他笑了笑,刻意讓目光渙散,還是沒讓自己看清他的臉。
***
宗杭原地站了一會,目送著易颯離開。
還以為,她中途會回一下頭,結果沒有,她走得似乎很輕快,迎著陽光——日頭居然爬得這麼高了,張開的金光很快就把她收裹了進去。
揉了揉眼睛再看,她已經走回營地了,營地到處是人,到處是帳篷,再怎麼仔細找,也找不到了。
宗杭往回走,腿上沒力氣,像灌了鉛,拖拖沓沓,走了很久才走到車邊,司機早等得不耐煩了,探出頭來問:“什麼事兒啊?這麼久!”
宗杭說:“沒事。”
他坐回車裡。
車子又開起來了,顛顛簸簸,搖搖晃晃。
宗杭覺得掌心有點硌。
他鬆開手,掌心汗津津的,還臥著一條塑膠小魚。
行李裡,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下車時,他一翻再翻,才從釣魚機裡揪出兩條小魚,一條翠綠色的,一條紅的。
紅的揣在兜裡,綠的攥在手心,原本想著,她同意了,他就塞給她,這叫信物,紅男綠女嘛,她拿綠的,他拿紅的,兩人又都可以下水,比作魚也不違和,多應景啊。
誰知道沒送出去。
宗杭看了會,小心地把小綠魚也塞進兜裡,然後捂緊兜口,像是怕誰搶了去。
***
一天都在行車,中午只吃了點乾糧,司機有點不好意思,連聲說“簡陋了”。
宗杭覺得沒什麼,反正現在,他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入夜時到的格爾木,司機找了家不錯的賓館,幫宗杭開了房,記下了房號,還給他留下了足夠的錢:“我儘量今晚就幫你敲定司機,最遲明天讓他聯絡你,直接到酒店來接,沒問題吧?”
沒問題。
司機走了之後,宗杭才想起忘了問他:你怎麼不住這啊?
要連夜趕回去嗎?這也太累了。
不過隨便了,自家都已經透心涼,也不想管別人加沒加衣裳。
宗杭揣了錢,本來是出去找地方吃飯的,結果恍恍惚惚的,幾過店面都不入:看到熱鬧的烤全羊館,覺得自己一個人進去像孤魂野鬼,太淒涼;看到街邊的小食鋪,又覺得自己今天已經很可憐了,還吃得這麼簡陋,更淒涼。
於是漫無目的地走,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心裡憋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話,手機翻出來,通訊錄又凋零得可憐。
只兩個人,易颯和井袖。
總不能去跟易颯說,找井袖嗎?上次分開時,鬧得挺不愉快的。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撥通了井袖的電話:他覺得井袖不會介意的,而且,他在她面前更狼狽的時候都有過,也不在乎什麼面子。
井袖很快就接了,聲音溫溫柔柔的:“宗杭啊,你現在去哪了啊?還好嗎?”
宗杭還沒來得及應聲,身後有人不耐煩地搡他:“讓讓,打電話不曉得看路啊,擋道了都。”
他側身給人讓路,覺得有朋友真好:鬧得再不愉快,也會軟語相詢,不像陌生的路人,只會嫌他礙事。
宗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