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祐的眸色沉了幾分,問他:“那瓷器碎片是你一直藏在手裡的?你想要做什麼?……自殺?”
沈樂心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凌祁祐嘆道:“你要是就這麼死了,凌璟回來朕怎麼跟他交代?”
提到凌璟,沈樂心的眼裡終於是有了些微的情緒變化,瞳孔微縮,卻依舊沒有出聲,凌祁祐道:“你聽,世子在哭呢……”
隱隱約約確實有嬰兒啼哭聲傳來,小世子也在啟泰殿裡,卻在另一間屋子,有奶孃帶著,這四個多月,凌祁祐都沒有讓沈樂心見過他一面,其實也是對他之前劫走太子行為的懲罰,而沈樂心,只能每日裡聽著他的哭聲,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想見卻不能見。
斷斷續續的聲音卻一直沒有間斷過,沈樂心的眼眶慢慢紅了,終於是啞聲開了口,第一次,面對凌祁祐,語氣裡帶上了哀求:“放過他……”
“……你讓朕放過他?那你自己呢?你當真想死嗎?”
沈樂心不答,那一塊碎瓷片,他一直握在手心裡,無數次想直接朝著手腕割下去,只是每一回,小世子的哭聲在耳邊響起,再想到凌璟,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為什麼……為什麼不想活下去?”
沈樂心抬眸看向了他,眼裡是最深層的絕望,半晌,才吶吶道:“我連仇都報不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當真有這麼恨我?”
沈樂心怔愣著看著面前的凌祁祐,眼裡情緒複雜又晦澀,凌祁祐回視著他,也苦笑了起來,良久,再次開口,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幾分並不明顯的哽咽:“……哥……當真有這麼恨我嗎?”
沈樂心雙眼驀地睜大,眼眶比方才更紅了一些,凌祁祐再次朝著他伸出了手,攤開的手心裡是三顆彩色的玻璃珠子,他的眼睛也紅了:“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一直都留著。”
那只是他小時候隨手送給他的玩具,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的東西,卻沒想到凌祁祐原來一直都留著,沈樂心呆呆看著他手裡的東西,完全說不出話來,凌祁祐依舊在苦笑:“若非這三顆玻璃珠子,我幾乎都要以為小時候那個陪著我玩照顧過我的哥哥其實根本就是我的臆想。”
他那個時候還很小,父親被立為皇太子,他跟著從宮外搬進東宮,第一次,就是在東宮的偏院裡,他見到了那隻比他大一點的漂亮男孩,他告訴他,他是他的哥哥,凌祁祐不知道他的名字,卻從一開始,就奶聲奶氣地喊他“哥哥”,而他,總是笑得像個小太陽一般,溫柔地喊他,祁祐,祁祐,一遍又一遍。
哥哥不會嫌棄他力氣小跑不快,總是帶著他在東宮那並不大的偏院裡玩耍,在他不小心摔倒的時候把他抱起來,耐心地哄他給他擦眼淚讓他不要哭,哥哥會給他講各種新鮮好玩的故事,告訴他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明明也就只他大一兩歲而已,哥哥懂得的事情卻遠比他多得多,他高興的時候,哥哥會陪著他一起笑,他心情低落的時候,哥哥會費盡心思逗他笑,凌祁祐從小到大都過得很寂寞,卻唯有小時候那兩年,他是真正有人陪著的。
卻也只有兩年而已,除了東宮的偏院,凌祁祐從沒在其他場合見到過哥哥,逢年過節皇子皇孫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他的哥哥,那個時候凌祁祐還太小,並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直到兩年之後,哥哥突然就消失了,東宮的那間偏院從此再沒有人住進過,就這麼成了荒院。
起初凌祁祐並不甘心,每日裡依舊去那間院子呆呆等著,總以為哥哥還會回來,就這麼日復一日,一直到一年之後,那間院子被他的母后吩咐人用鐵鏈鎖上,從此再進不去,他才徹底失望。
凌祁祐問過很多的人,伺候他的奶孃、太監、宮女,包括他的母后,所有人都告訴他他記錯了,他是大皇子皇太子,他根本沒有親哥哥,時間久了,就連凌祁祐便也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記錯了,若非有這三顆哥哥送給他的玻璃珠子,就是這三顆他一直偷偷藏著的珠子,讓他清楚知道,他是有一個哥哥的,那並不是他臆想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過的。
凌祁祐登基之後其實是有想過找回自己的哥哥,奈何當年的那個人就像是完全被抹去了存在過的痕跡一般,當年東宮裡伺候過他的人也早就一個不剩,他根本毫無頭緒,完全無從查起,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哥哥已經回來了,卻是以這樣的身份,而且對他只有滿腔的仇恨。
到如今,他終於是知道了當初他初見沈樂心時,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是從何而來,原來如此,真相卻是這樣殘酷。
沈樂心眼眶裡的眼淚搖搖欲墜,赤紅